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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她雙眸驚愕地張圓,直盯著出現在紗帷外的一道修長男性身影。
……是說,這事也不是第一回。
要裡頭一次撞見,她絕不是瞠大眼睛罷了,怕還要張聲驚叫,可見是熟能生巧……呃,一回生、二回熟?還是……三折肱而成良醫?
腦中思緒亂轉,她望著那抹身影漸漸靠近,輪廓從朦朧轉成清晰,心臟怦怦跳,她頓覺呼息困難,今晚所練的吐納功夫全都白搭。
緩緩,她側過身子,微蜷著,抱著羽被面向榻內,那模樣像似她睡熟了翻身,不知周遭起了什麼動靜。
她閉起眼,努力拉長呼息,面頰熱烘烘,四肢百骸皆熱。
即便這樣的事,從那晚公子枕她大腿而眠之後,就一而再、再而三發生,要她平常心以對也實在太困難,這、這絕對是她樊香實的修行之道啊!
第6章(2)
紗帷被撩開,有人坐上榻。
那人靜坐了會兒,接著就……就躺落下來,輕輕挨著她的背。
唉,怎又跑過來跟她擠同一張床榻?都不知她、她忍得年變苦嗎?!
“阿實睡了嗎?”
是聽主子這麼問,樊香實暗暗咬牙,揪著被子沒出聲。
然後,全都因為那聲嘆息,低幽嘆聲從背後傳來,彷彿強忍著什麼,彷彿……彷彿內心翻騰著諸多情感,有著許多的、許多的煩惱,有無數的、無數的悵惘,無處宣洩亦無法宣洩,所以只能化作幽幽嘆息,在空山明月中低低徘徊。
全因為那聲嘆息啊……
閉緊的眸子於是輕掀,咬住的唇瓣終於放鬆,她也跟著低幽一嘆。
“公子……”魂夢初醒般喚了聲,她蹭著蹭著翻過身,看到他倦極輕合的眼睫。說不出的心痛,也許是不敢說出的心痛,她認輸了,低柔道:“不是睡下了嗎?怎又醒了?”
“阿實,我頭疼。”
說著,他長臂探來,自然而然環住她的腰。
他的臉輕抵她的頸窩,此時此刻她完全見識到這個男人不修邊幅的一面。
他面頰生出青青鬍髭,挲得她的嫩膚微微發癢,即便上榻睡覺,他竟連外衫都沒脫,這麼一壓,明兒個衫子肯定皺巴巴。可是她說不出任何重話。
畢竟,她的公子在跟她撒嬌呢。
也許他並未察覺,但他確實變得很不一樣。
歸咎起來仍是小姐絕情離去所造成的吧?
“那阿實幫公子揉揉?”
“嗯……”
她將手移到他的臉,輕撥那頭既長又直的柔軟散發,指尖按在他微顫的額角穴位,那地方似有血氣突衝,讓他額面隱隱浮出青筋。
好像真的很痛啊……
不痛不痛了……公子不痛了,阿實揉揉,什麼痛都沒了……不痛不痛……不痛不痛……公子不痛了……
她內心一遍又一遍默語著,好似祈福的咒語,手指一遍又一遍按揉,希望他不再疼痛,希望他能合睫安眠,不記前情,忘卻舊仇,只需要好好睡上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藉著月光打量近在咫尺的這張俊龐,這麼好看,淡掩的長睫落下優雅的扇影,以前是滿懷歡喜欣常著,單純地想去親近,如今再看,越看越心悸,於是呼息亂了,她得費勁自制,然後暖潮暗湧,心熱體熱,她覺得好羞恥,不明白那些發生在身上的事。
她是老實頭,她是不太聰明,但也曉得她一個大姑娘跟男人睡在一塊兒,而且睡了還不止一次、兩次,這實在不太妙。
但是公子需要她。
沒有她,誰來緩和他的頭疼之症?
他的眉峰忽而一弛,鼻息徐長,略灰敗的唇模糊勾起淡笑。
雙目未張,他低幽呢喃道:“阿實身上有自然香氣,唔……是夜合花香……你今晚又賴在那片花叢裡了?”
她應了聲,指仍揉著他的額角,臉皮竄熱,很勉強地擠出聲音。“因為溫泉群的關係,有水氣有熱氣,也就能拉長花期,那一大片夜合花依然開著呢,一入夜,花苞就緩緩綻開,靜靜透香,我、我很喜歡……對了,說到香味,公子今晚不是點了空神香嗎?怎還是無法入眠?”
他墨睫略動,突然徐徐掀啟,深瞳墉懶地鎖住她,柔聲道:“那味松脂空神香用在別人身上頗有成效,不知為何,對我卻是無用,愈聞,頭似乎愈疼,還是阿實身上的氣味最好……聞起來……舒服……”
他投落的不是小石,而是巨巖,澎地一聲落進她心湖,掀起浪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