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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魂一閃而沒,沈遙華只覺得心口一涼,翻了個白眼後幸福的暈了過去。
她這廂生不如死混亂一團,有人卻下懶洋洋倚在紫竹榻上盯著不遠處的銅鏡看的冷笑連連。
榻上人墨衣雪膚,青絲如雲般溫柔的流連於玲瓏有致的嬌軀之上,衣纏綿,發繾綣,就連身邊的霧氣也透著呵護之意。
她是極美的,黛眉如斜飛的流霞,鳳眸亮劃破烏雲的電,帶著能穿一切的銳利。
在鏡臺之上有隻玉碗,老神婆的魂魄縮的很小,遠遠望去她半身在碗上,半身在碗下,臉色灰敗的飄飄蕩蕩。若從老神婆的角度望出去,碗中的半碗黑水則如汪洋,翻滾著咆哮著,在她頭頂則是陰魂密佈,雷鳴電閃。
觀虛之術,老神婆與沈遙華同受,一個身在碗中,另一個則在鏡中。
“你就是為了這麼個東西叛離師門?還將巫祖像交到了她手裡?”
沈蘭醒冷哼一聲,聲音冷如寒冰。
“是,千錯萬錯都是孽徒之錯,她什麼都不知道,還請師父莫要遷怒。”
短短一句話似乎用盡了老神婆全身的力氣,話一說完她的臉色立時又難看許多,魂魄也向碗中又沉了一分。
“我遷怒?”
沈蘭醒冷笑一聲道:“是我逼她闖我禁地麼?你可真是愈來愈出息了,看看你自己那副死樣子,當初我可真是瞎了眼,怎麼會收了兩個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東西!”
她看起來韶華正茂盛,她一手培養的兩個徒弟卻是一個死的乾乾淨淨,一個形貌已成老嫗。
若不是老神婆模樣悽慘,剛見面沈蘭醒便會親自送她歸西,只是如今她也不好過,被困碗中如在地獄,時而刀風箭雨,時而火灼冰封,身受而眼不見。
老神婆不敢再替沈遙華求情,暗自埋怨沈遙華不聽話,隱隱的又覺得有些安慰,她一手帶大的孩子,終究還是念著她的養育之恩的,即便這些年她對她不曾殷殷呵護,不曾溫柔相待,沈遙華也還是記著她的恩情。
由此她又想到自己,當年沈蘭醒對她與沈竹息是報以厚望的,從小到大都是親身指導,是師亦如母。
沈蘭醒不苟言笑,卻是最最盡責的師父。
她給了她們最好的教導,最好的生活,遠比她自己對沈遙華做到的要好上許多,只是她不聲不響的便走了,還是在沈竹息叛離師門之後,她們辜負了沈蘭醒所有的期望,所以,不管沈蘭醒怎麼對待她,她都無怨無悔,可是沈遙華呢,她怎麼辦?
老神婆不由懷疑起來,自己選擇回來到底是錯是對?
她是巫啟,萬里挑一可成巫,萬巫挑一才成啟,得天機,順天意,是最容易得天道之人。
當年她得了天機順了天意救了沈遙華,後來為了護她受了天罰而一息衰老,老神婆早已對反覆無常的老天產生了逆反之心,既已逆天必遭果報,不一定在哪個時刻老天心情不好了,便會將她與沈遙華都收了去,而她能想到庇護之人,只有沈蘭醒。
她願以魂飛魄散贖罪,只求沈蘭醒收留沈遙華。
雖然在她心裡,沈蘭醒會答應的把握不到三成,但她還是願賭,賭成了沈蘭醒便有本事替沈遙華逆天改命,若賭輸了,她魂飛魄散,身後之事如何便也不必操心。
但沈蘭醒似乎已不是她記憶中那個雖嚴厲卻惜才明理,頗具宗師風範的一代巫祖了。
如今的她不知怎麼便覺出些狠戾陰鷙來,或許是因為她和沈竹息的先後‘背叛’吧。
該報答的她背叛了,該保護無能為力,她這一輩子似乎半輩子都在犯錯,痛、悔、怨、憎……許許多多情緒在心頭翻滾著,老神婆一時間只覺得生無可戀。
她漸漸放棄抵抗,閉緊雙眼任自己向著黑色深淵沉溺下去。
“沈竹竽,從今往後,你的生死握於我手,我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便死,如今我要你生不如死你便只能生不如死。”
待老神婆沉到頸項之時,一陣輕風阻住了老神婆的下沉,這樣一來她便只有腦袋露在水面之上,白髮隨黑水飄蕩著,趁著她臉色愈發的灰敗了。
沈蘭醒冷眼相望,眼中除了冷漠再看不出其他情緒。
這麼多年以來,她恨的是那個清雅靈動沈竹息,恨的是端麗柔婉的沈竹芋,恨了十幾年後,為師為長的她看起來依舊青春美好,但她撫養長大的兩個孩子一個已死一個白髮蒼蒼,許多情緒突然便不復存在的,恨轉成悲,悲中又有怒,怒她們不自量力,怒她們不懂自愛,怒到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怒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