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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
“臭流氓,敢動首長,我給你剃剃頭!”
說著那個高個子走過來,一伸手捏住了他腮幫上的肉,使勁一扯。他覺得那人的大拇指把他的腮肉給掐破了。接著另一個方向又伸出一隻拳頭、一隻腳。有一腳踢在他的下部,他痛得蜷在了那兒。
“別跟他來這個,吊起來,吊起來。”
他的兩隻手被綁在了一塊兒,接著手腕之間又拴了一條很粗的繩子。屋子上方是一道鋼筋鐵梁,繩子搭在了上面,用力地拉拽。拉繩子的人是個瘦子,他費了好大勁兒才把他吊到了半空。他覺得血液都升到了腦門。他覺得就快完了。
一個人說:“放下一點,放下一點,讓他的兩個大拇指沾地,這樣吊上一天一夜都不會死人,讓他幹遭罪。”
他被放下一截,腿弓著,大拇指終於著地了。繩子固定之後,一邊的人往手上吐了口吐沫,拿過一根鞭子。他的動作真快,好像那鞭杆剛剛沾手,路吟的肋骨那兒就捱了一鞭。像烙鐵烙過的感覺。又是一下。
“媽呀!哎呀!”
他先是忍著,後來忍不住還是嚎叫起來。他想著那雙眼睛,想著那張面龐。他仰起臉尋找那對眼睛,使勁仰臉。他的臉實際上在看黑漆漆的屋頂。他覺得看到了那雙眼睛……劈劈啪啪的鞭子像抽在別的什麼物體上。他的身體在抽搐,搖晃。一邊的人在抽菸,火頭一明一滅。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曙光與暮色(73)
從囚室到死谷
1
曲�的腳傷完全好了,他可以像往常一樣在屋子裡踱步。這個草菴對他來說已經是奢華之所了。他躺在乾乾淨淨的小床上,不由得恍惚迷離。這真是一個奇怪的所在。它在農場的一個角落,它是一間特殊的囚室?這個小屋很像他在那個校園裡過獨身生活的小屋。他仰躺那兒,看著屋頂,發現兩者之間的面積差不多,屋內陳設也差不多。自己那些年有一段時間非常喜歡乾淨,噢,那是為了迎接自己的女弟子。他把那些髒被單和髒衣服都藏在了一個紙箱裡。那兒有著濃濃的單身漢的氣味。他不抽菸,不喝酒,惟一的嗜好是喝一點茶。單身漢的氣味何等怪異,他對這個概念還沒有掌握。這種氣味只有後來的淳于雲嘉才算給他從根上去除了。
那也是一間“囚室”,裡面有書籍,有各種各樣的卡片盒。他可以走出“囚室”,在校園裡躊躇,甚至到野外,到山嶺下,到果園裡。春天,他看著剛剛甦醒過來的小蜥蜴怎樣在土塊上奔波,拄著柺杖一看就是十幾分鍾。甦醒的春天裡特有的氣息總是讓他興奮。他在春天裡走來走去,樂不知返。但他總還要回到那個“囚室”。他發覺即便離開那兒很遠,他的思緒也還是要轉回去。那些資料和卡片一天到晚在他的腦子裡打旋。他的思緒被囚禁了。後來他發現,他不停地填格子、讀書,目的就是為了把這間“囚室”開大一些。它擴充套件到多大範圍,他也就獲得了多大的自由。那實際上也是一場可怕的、以生命作抵押的遊戲,儘管玩得興味盎然。他知道:他只是從一個“囚室”移到另一個“囚室”裡去,徹底的自由是不可能的。奇怪的是有人就自願投到這一間間“囚室”裡來:這些人還多麼年輕,臉上閃著光澤,眸子清如春水。像一切處於囚禁中的人物一樣,他也曾經懷疑過被囚禁的價值——或者說一生為之痴迷的這個事業本身的價值。他發覺自己沒法擺脫的,是自己業已認可了的那種價值體系。“關鍵在於你自己的認可。”當然這需要有一個條件。很好,他獲得了一切條件。正因為如此,他才能身處樊籠而又樂此不疲。自己簡直就像一隻勤奮的鼴鼠,在黑暗裡穿行和發掘。“這是他媽的什麼苦役啊!這是誰交給我的啊!……”有時候他真想舉起柺杖把那些立在書架上的典籍統統敲下來,讓它們翻滾著跌在自己腳背上。也許腳背被砸痛了的那一刻他才會清醒一點點。他的柺杖揮舞著,可是終於沒有迎著它們揚起來。那只是一陣愉快的揮舞,類似於體育活動。很好,他的柺杖掄成了花——他很早就學會了這種奇妙的、有趣的體育活動。他掄了幾下,又轉過後背把柺杖倒入另一隻手裡。最後,這柺杖又愉快地在地板上搗來搗去。他從四十多歲時就想玩一支手杖,這當然是很不好的傾向。結果後來,又是這支手杖招來了那麼多禍患。有人給他畫了一幅漫畫,那漫畫晦澀而又*——那支柺杖——嚴格來講是從他的兩腿之間長出來的,打了一個彎曲,一直頂到了地板上;他用兩手按在上面,像是一個行路艱難的老公。那種諷刺和挖苦意味是非常明顯的,那好像在嘲笑他:既然從很早起就用一根柺杖支起了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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