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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別人的語言。他曾立志在一切方面走進自己的世界。這多麼難。原來尷尬總是不可避免。
老爺捏信的手一動,把它放在了桌上。他抬頭認真看了看眼前的年輕人,突然把話題轉開了。他問的是關於年輕人本身的事情:“你眼下做些什麼啊?”
“我在經商,是為別人做事。”
“嗯嗯。常來這個城市嗎?”
“偶爾來一趟,不熟。”
“住在我這裡吧,你需要等兩天看看,同意嗎?”
“完全可以。”
他在曲府中住下來。一連兩天沒有見到老爺。吃飯的時候就由那剃了光頭的男子來喊他。其餘時間他讀讀書。他住的客房隔壁就是老爺的書房,聽說這樣的書房還有好幾個。老爺的藏書很多,其中一半古書,一半新譯的外國書。國外原版書也有,但不多。最多的是醫學書籍。他問了下人,他們說老爺是個了不起的醫生,直到現在還開門診呢,市內有一所醫院就是老爺的。他多少有些吃驚。
大約是第四天的下午,他實在寂寞,就走到了剛生出一片綠草的庭院裡。一抬頭瞥見了那幾棵高大的白玉蘭,不由得就走了過去。旁邊不遠是一片花圃,裡面有兩個姑娘在剪枝。她們都穿了野外工作的單色服裝,服裝的式樣有點像紡紗女工的保護服。這會兒她們只讓他看到兩個背影——一個在彎腰修剪,另一個站在旁邊看,並按時用一個不大的竹盤托起剪掉的花枝。他感到新奇的是為什麼要用一個竹盤而不用一個竹籠呢?這樣就要經常把堆起來的枝條端走,一趟趟往返……他這樣看了一會兒,走了過去。他覺得那塊花圃好極了。
到了近處才發現,那個彎腰工作的姑娘個子很高,那兩條腿可真長啊!他看看剪掉的枝條,原來是青生生的玫瑰。端竹托盤的有二十多歲,比那個姑娘似乎還要大一些,個子卻小小的,正悄聲說話,高興得頭擺來擺去,很有趣。他一直沒有看到高個子姑娘的正面。小姑娘看到了他,大概咕噥了一句什麼,彎腰幹活的人立刻站起來,緩緩地轉臉……
他像被電了一下,像站在了猛烈顛簸的火車車廂連線處。那個姑娘一張白皙的臉上,濃黑的、有些圓的大眼睛看著他,只一下就把他灼疼了。他趕緊轉開身,往旁邊走了一步。當他再一次回頭時,她們又在那兒小聲咕噥著幹活了。高個子姑娘握剪刀的手原來戴了手套。
剃光頭的男子已經出現在卵石小路上,正向他走來。他裝作注視那棵最大的白玉蘭樹。當男子走近時,他就轉身,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那高個子姑娘是誰?這兒的園工嗎?”
“那是小姐呀!”
“哦……”
5
寧珂原以為他和海北朋友援救的物件是一個什麼人呢。他把對方想象成一個性情猛烈、高大孔武的壯漢。
第一次見到對方使寧珂吃了一驚:這人個子中等偏下,孱弱清瘦,看人時笑吟吟的,那一對腳小得像女人——這會是個危險的人物、一個起義者?那種人應該聲如洪鐘,臉上說不定還有刀疤……殷弓笑吟吟地看著他,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稱他“寧先生”:“寧先生,海北的朋友早就介紹過您了,他們說您與寧周義先生乃是不一樣的。那個人我們也非常敬重,我想我們之間也總有一天會見面的……不過現在時機不到……”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家族(31)
寧珂發現這個人總是顯得主意篤定,雖然笑容可掬,但內心裡似乎裹有什麼相當嚴厲的東西,只是輕易不會拿出來。他開始對寧珂講了一下大致的情勢,從平原到山區。他說眼下是強虜未除,家賊蜂起,他們二者甚至聯手,讓民眾遭殃,這是該地區歷史上最黑暗的時期……提起“八司令”,他說一個比一個更壞,其中有三個是外地人,其餘都是山區和平原的特產。說起這幾個無賴,奇怪的是他仍在微笑,一雙小腳在屋裡踱來踱去……
本來他剛剛從關押的地方出來,身上有傷,需要曲府那個老爺——曲予大夫給他治療一個時期,但眼下已經不可能了。除了簡單的包紮之外,就是帶上一點藥品,然後迅速地離開。殷弓走時身邊沒有一個人,他說要到最東部的那個城市等人,於是寧珂就陪他走了一趟。到了目的地,等的人還沒有來,他們就住在了一個有花園的老式洋房裡。如今這幢洋房屬於一個皮肉鬆弛的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殷弓稱她為“姑媽”。
夜間睡不著,兩個人談話。木地板非常陳舊,有的地方已經陷下去,所以殷弓踱步時要小心地繞開。但這並不影響他津津有味地講“八司令”的惡行。他們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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