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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笑笑道:“上戰場本就是提著腦袋的營生,今天我救了你,說不定就是明天你救我,沒什麼大不了的。”
見他不以‘恩公’自居,再喝上一碗熱騰騰的薑湯,今天飽受驚嚇刺激的胡中丞,終於舒坦了許多,長舒一口氣道:“練兵!必須得好生練兵。”
“遠水解不了近渴。”沈默沉聲道:“重要的是,這段難關怎麼撐過去?”
胡宗憲擱下碗,起身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走,我們一起去見見部堂大人。”
兩人在陶宅鎮裡,一處地主家的院落內,見到了氣色灰敗的周總督。公道的說,周珫是個不錯的老頭,他絲毫沒有怪罪沈默擅自領兵的意思,而是十分誠摯的表示了感謝。
但是感謝不能當飯吃,所以沈默還是要請他拿出點實際的:“大人,您要謝的不是我,而是那些不計前嫌的狼土兵。”
周珫神色一黯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便命人取來一封信箋道:“這是餉銀和糧餉的批條,”說著抽出裡面的紙片,在落款下面又加一句道:‘另今次陶宅之戰賞銀即付,不得拖欠。’他寫字的時候,沈默注意到,原先落款下面的時間,是正月初十,也就是說早就寫好了這份批條。
周珫看出他面上的訝異,勉強笑笑道:“很意外嗎?”
沈默搖搖頭,沒有說話,他已經想明白這是為什麼了。
周珫見他不答話,也不願意再解釋,將那紙片塞入信封中,雙手遞給沈默,語重心長道:“有一句前車之鑑,要請二位謹記。”
兩人躬身道:“卑職聆聽大人教誨。”
“陰謀設計再精巧,難免也有弄巧成拙,授人以柄的時候。”周珫蒼聲嘆息道:“反不如堂堂正正做事的好。”
兩人齊聲受教,臉上卻火燒火燎,心中都低估道:‘不會說的是我吧?’
周總督似乎沒有留飯的意思,二位大人只好告辭出來。
走出老遠之後,胡宗憲面上閃過一絲興奮道:“潤夫隨廷彝去矣。”潤夫是周珫的字,廷彝是張經的字。
沈默點點頭,沒有說話。也許是跟自己沒什麼關係,所以他不像胡宗憲那麼興奮,反而在認真咀嚼周總督的贈言……
透過那份早就寫好的批條,他便明白了周珫的意思——攘外必先安內。這位總督大人顯然是認為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想要在集中全力對付倭寇之前,先把那礙眼的趙文華給攆走。
在一番斟酌之後,他選擇了純屬外來戶的狼土兵,作為對付趙文華的突破口。故意將已經寫好的批條後壓,讓狼土兵得不到該有的糧餉,製造事端,來彰顯趙文華逼走張經之過……因為浙江正處於人事更替的混亂階段,所以政令不暢,所以本總督的命令傳達不下去,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趙文華在裡面瞎攪和所致。
等到他打一必勝之仗、奏凱歸來,便可在報捷文書上,順便攻訐趙文華不懂軍務,胡亂插手,請陛下為東南計,早早把他召回去,該幹嘛幹嘛,別在這礙眼了。
他敢打賭,如果這一仗贏了,皇帝一高興,肯定會把趙文華召回去……因為徐閣老透露,陛下早就流露出讓趙某人回朝的意思,只不過在嚴嵩的努力下,趙文華的歸期才一緩再緩罷了。
所以周總督想用個小小的手段,把趙侍郎一腳踢回北京去。誰成想偷雞不成蝕把米,預想中唾手可得的勝利,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周總督這回丟人還在其次,更嚴重的是,給了趙文華攻擊自己的藉口,怕是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事實上,陶宅鎮被圍,還不是最壞的結果,士氣大振的倭寇居然反過頭來,再次進攻浙東一帶。把剛有些復原的當地百姓,搶了個底朝天,這才囂張的揚長而去……
這次不用小丞相捉刀,趙文華便親自動筆,將周珫這次調動兵馬不甚恰當的情事大加渲染,又云周珫對狼土兵的苛待,無法做到一視同仁等等;便斷言他一當了總督,必定貽誤大局。而‘論奉公之忠,任事之勇,用兵之智,料敵之明,無過於胡宗憲’,所以保他代替周珫。
奏疏同樣是抵京,但這次嚴嵩沒有先看到,而是被直接送進了玉熙宮中……這不是因為嚴閣老失了聖眷,而是因為他老人家下不了床了。
嚴閣老之所以下不了床,是因為這樣一首詩:‘靈藥金壺百和珍,仙家玉液字長春,朱衣擎出高玄殿,先賜分宜白髮臣。’這是大明朝嘉靖皇帝陛下,幾年前親筆題給嚴閣老的。
就像詩中所講,道君皇帝常把煉出來的仙藥賞賜給嚴嵩,一方面固然是對他的寵愛,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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