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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屏障,她失去了說話的勇氣。她又一次體驗了從佩特林山上下來時的感覺,胃在收
縮,以為自己要生病了。對她來說,他太強壯,自己太柔弱。他發出那些她不能理解的命
令,她努力奉命執行,卻不知道為什麼。
她想回到佩特林山上去,要求帶槍人用眼罩蒙任她的雙眼,讓她靠在那棵慄樹的樹幹
上。她想死。
29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一個人在家。
她走到外面,開始朝堤岸那邊走去,想去看看瓦塔瓦河。她要站在它的岸邊,久久地狠
狠地看著河水。漫漫水流的壯景將會撫慰她的靈魂,平息她的心境。河水從一個世紀到另一
個世紀,不停地流淌,紛壇世事就在它的兩岸一幕幕演出,演完了,明天就會被人忘卻,而
只有滔滔江河還在流淌。
她憑欄凝望河水。她是在布拉格的郊外,瓦塔瓦河已流過了市區,把光榮的城堡和那些
教堂留在身後;就象一位演完下臺的女伶,疲乏不堪,仍在恍惚沉思。它從骯髒的堤岸之間
穿過,被牆垣和柵欄所束縛,而牆垣柵欄還約束著眾多的工廠和遺棄了的運動場。
她凝望著河水——它顯得更淒涼更暗淡——她突然看見河的中部漂著一個異物,紅色
的,對了——是一條板凳,一張帶著鐵支架的木板凳,布拉格的公園裡多的是。木凳正往瓦
特瓦下游流去,後面接著又是一張。一張又一張。特麗莎只能這樣猜想,布拉格公園裡所有
的凳子都流入了這滔滔河水,遠遠地離開城市。好多好多的凳子,越來越多,象秋日的落時
被流水從樹林裡洗刷出來,零落漂去——紅的,黃的,藍的。
她轉過身,朝身後看去,象是要問路上行人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布拉格公園裡的凳子都
漂到河裡去了?但每個擦身而過的人都很冷漠,對多少世紀以來一直流經他們短命之城的河
流,毫不關心。
她再一次俯腳河水,心中悲傷如割,她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一次告別。
大多數的板凳已經看不見了,只有幾張後來的凳子隱隱浮現:幾張黃色的,最後一張,
是藍色。
摘自黃金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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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
五、輕與重
1
如我在第一章中所述,特麗莎出其不意來到布拉格那天,托馬斯與她做愛。就在那一
天,或者說就在那一刻,特麗莎突然發起燒來。他站在她床前,看著她躺在床上,不禁想到
她是一個被置入草籃裡的孩子,順水漂到了他的面前。
這種棄兒的幻想總是使他感到親切,而他常常思索著那些有關棄兒的古老神話。顯然,
正是這種思緒使他讀了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譯本。
俄狄浦斯的故事是眾所周知的:他是一個被遺棄的嬰孩,被波里布斯國王收養,長大成
人。一天,他遇見一位顯貴官員沿著山路騎馬而來。一場口角,他競把那人給殺了。後來,
他成了伊俄卡斯達王后的丈夫,當了底比斯國的國王。他一點兒也不知道他在山裡殺的人就
是自己的父親,而與他同床共枕的竟是他母親。正在這時,命運之神降災於他的臣民,瘟疫
蔓延,人們痛苦不堪。俄狄浦斯得知自己正是災禍之源,便自刺雙目,離開底比斯流浪而
去。
2
任何一個認為中歐某些共產黨當局是一種罪惡特產的人,都看出了一個基本事實:罪惡
的當局並非由犯罪分子們組成,而是由熱情分子組成的。他們確認自己發現了通往天堂的唯
一通道,如此英勇地捍衛這條通道,競可以迫不得已地處死許多人。,後來的現實清楚表
明,沒有什麼天堂,只是熱情分子成了殺人兇手。
隨後,人人都開始對追隨當局者們叫嚷:你們應該對我們祖國的不幸負責(它已變得如
此貧窮荒涼),你們應該對我們祖國的主權失落負責(它落入蘇聯之手),你們還應該對那些
合法的謀殺負責!
被指控的人卻回答:我們不知道!我們上當了!我們是真正的信奉者!我們內心深處天
真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