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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戰就是公子隆策劃發動的,是他一生的恥辱,為此他時時刻刻都想報仇,更想在有生之年完成報仇的夙願。幾年前,他看到廉頗被趕出趙國,於是馬上發動攻擊,結果卻給八十歲的老將龐煖打敗了,五六萬人馬全軍覆沒,主將劇新被斬,再次給了公子隆沉重一擊,而這次失敗差點讓他丟掉了相國之位。
這一次,機會又來了,而這顯然是最後一次機會。只要秦國攻克了邯鄲,滅亡了趙國,他就能不費一兵一卒拿到半個河北,幾十座城池,這個功勞足以洗刷他所有的恥辱,足以讓他將功折罪,告慰在戰爭中死去的幾十萬幽魂。
為此,公子隆親自趕到代北與李牧談判,表現出燕國議和結盟的決心和誠意,以此來欺騙李牧,幫助秦軍攻打邯鄲。
張良看到公子隆的態度非常堅決,徹底失望,再不想浪費唇舌,於是和公子隆商量了一下接下來的談判,隨即告辭離去。
張良剛剛離去,公子隆就把宗越喊了進來。宗越是他的客卿,現在是燕國秘兵,虎騎劍士的統領,對他非常忠誠。
“還沒有和黑冰聯絡上?”公子隆不滿地問道。
宗越跪坐席上,不敢抬頭。這人三十多歲,身材較高,體格精瘦,一張黑褐色的臉龐,一雙陰沉的眼睛,尤其突出的是他那雙大手,骨骼粗壯,老繭層生,一看就是個擅長劍術的高手。
“離開薊城前,你們是怎麼約定的?”公子隆有些生氣了。這都過去四五天了,還沒有與代北的黑冰聯絡上。太子丹送不走,使團的危險性也就越來越大,一旦事情洩漏,李牧肯定要出手。燕國太子和相國如果被其羈押,邊境方向的燕軍還敢攻擊嗎?燕王喜不敢動,李牧的代北軍隨即可以飛速南下,如此一來,所有謀劃全部失敗。
“李牧在代城內外大肆搜捕黑冰,搞得人心惶惶,氣氛緊張,估計他們為了自身安全,也不敢主動聯絡我們。”宗越低聲說道,“李牧的旅賁軍以保護使團安全為由,包圍了館驛,限制我們出入,因此事情變得非常棘手。”
“我再給你一天的時間。”公子隆冷聲說道,“你今天晚上必須聯絡上黑冰。”
宗越答應一聲,但沒有離去,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有困難?”公子隆的語氣更加不善。
“田光來了。”宗越回道。
公子隆面色微變。
“薊城訊息,田光和秦舞陽在我們離開京都的第二天神秘消失,不出意外的話,這對師徒就跟在我們後面,準備援救太子。”
公子隆眉頭微皺,冷哼一聲,“想刺殺老夫?”
“相國,小心為上。”宗越謹慎說道。
公子隆稍加考慮,揮手說道:“太子那邊加派人手,以防萬一。”
第016章 紫銅鑰匙
代城西南有三過坊,坊中塞笳裡的東側有一片佔地極廣的恢宏建築,這裡就是故平原君趙勝的別居。他的長子趙恆現在就定居於此。
平原君病逝之後,府中三千門客劍士大都改換門庭,另投明主,留下來追隨公子恆的不過數百人而已。二十年彈指一揮,公子恆遠離廟堂避居代北,無怨無悔追隨而來的不過百二十人。這百二十人的忠誠經過了漫長時間的考驗,某種程度上算是平原君顯赫一生的最後榮光,但這最後榮光也即將灰飛煙滅,平原君一脈就要成為歷史。
公子恆站在高樓之上,俯視著這片曾經寄託著無數夢想的園林,黯然魂傷。
幾百年來,一代代的“士”用它強大的力量推動著歷史的車輪,曾幾何時,“士”的忠誠也留下了催人淚下的千古絕唱,然而,趙魏寒三家分晉,田氏代齊,“士”撕下了最後一塊遮羞布,把骯髒的“利”放到了聖壇頂禮膜拜。自此以後的二百多年裡,一代代的“士”肆意踐踏忠誠,他們高聲唱誦著理想和事業,用這塊華麗的遮羞布掩蓋自己對“利”的貪婪追求,用他們留在歷史上的燦爛輝煌來歌唱“利”的至高無上。
私利也罷,公利也罷,只要把它們放到崇高的理想裡,骯髒就變成了聖潔,卑鄙就變成了高尚,“利”隨即成為歷史公正與否的最後裁決者。
大爭之世,爭的是疆土,爭的是功名,爭的是利,無論謊言如何華麗,都無法掩蓋這最後的骯髒。
公子恆仰天長嘆,緩緩閉上了眼睛,心裡掠過陣陣痛楚。我的王國,我的嬴姓趙氏,你還有生存的希望嗎?
樓梯上響起腳步之聲。公子恆穩定了一下情緒,慢慢走到席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