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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你我的性慾都是天生的,隨年齡增長自動出現,沒有經過任何人的啟蒙,不需要父母或師長來開啟性慾之鎖。我說得對不?”
我點點頭。他說的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實,當然是對的。
“性慾是由基因決定,這是第一層面的因果。從第二層面上說,它是由激素所決定。比如,太監被閹割後不再產生激素,也就沒了性慾,甚至他們的鬍子都會在幾天內完全脫落。”
“嗯,這些我知道。”
“下面我就要說正題了。與性慾一樣,看似玄虛的‘利他主義’,比如螞蟻的利他主義,也完全由基因或激素所決定,不需要教育、強制或外來的激勵。這就像螞蟻或白蟻建蟻巢,蟻巢非常複雜,但它們並不需要事先有一個藍圖。只要蟻群的數量足夠多,資訊素足夠強,它們就會自動學會建蟻巢,就像是某個藍圖憑空出現了。我講的這些,你有疑義嗎?”
我搖搖頭:“我沒疑義,你接著往下說。”這些觀點確實匪夷所思,但其實它非常符合邏輯,再加上他剛才的鋪墊和類比,我沒法子不信服它。
“因為蟻群的利他主義來自於天性,所以它是內稟穩定的,從螞蟻社會建立到現在數千萬年都沒有斷裂。非常可惜啊,在人類天性中沒有這種利他主義,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利他天性不佔優勢。所以從古到今,人類社會盡在善惡之間搖擺。聖人的‘向善’教化抵不住人類的‘趨惡’本性。你肯定不會忘記58年大躍進,那時的社會多幹淨!人人忘我勞動,不計私利,盡情享受勞動的愉悅。再看看文化大革無辜:才五元錢的買賣。不過他身後的空玻璃水壺把握了最後的呈現機會,反射出光線吸引我,我加了七元錢換下它。此刻房命至今的醜惡,和那時不啻是天壤之別。比比螞蟻,人類真該臉紅!”
我聽他說著這些話,慢慢地有一種奇特的感受,就像聽母親在我孩提時代的呢喃,遙遠而親切,有一種神秘的魔力,有天生的熟悉感。我明白了,想起來了。從我六歲起,顏伯伯反覆說過類似的話。那時我當然不懂,但時間長了,它們悄悄滲入我的記憶,平時不被覺察,此刻被顏哲的話激醒,激起深長的共鳴。
顏哲下面說的內容我則是第一次聽說:
“我爸爸深入地研究了螞蟻的利他天性。從最深的層面說它是來自於基因,從較淺的層面說,實現它的‘技術途徑’是資訊素。小小的螞蟻身上有很多複雜的腺體,像杜氏腺等,它們分泌出資訊素,在蟻群中產生正反饋,最終形成一種類似磁場的無形的場。凡接受資訊素的螞蟻也就具有了穩固的利他主義。這不是天方夜譚,這種由資訊素橫向傳遞所造成的利他主義,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它和性慾一樣,實實在在地存在著。而且,我爸爸已經學會提煉這種資訊素了。”
我遲疑地問:“那就是你說的……寶貝?”
顏哲點點頭,自豪地拿出一件東西。是一個非常精緻的柱狀圓筒,不鏽鋼材質,頂蓋上有一個小把手,筒上印有我不認識的英文字。這是一種袖珍型噴霧器,此前我還從沒見過。乍一看到它,我不禁愕然。我和顏哲相好多年,他帶到農場的小箱子對我全方位開放,可以說他的內褲襪子有幾條,我比他本人更清楚。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玩意兒,天知道他平時藏在什麼地方?在農場的公共宿舍裡可沒有個人的私密空間。
在那一剎那,我突然對顏哲有了畏懼感。原來他對我仍有尚未開放的秘密啊。不過反過來想想也不奇怪,我也同樣有未對他開放的秘密――比如說,我在他父母之死中的責任。顏哲說:
“對,就是它,是我爸爸被抓走前一天傳給我的。它的功效我想你已經不懷疑了,只用看看那三個‘新人’就行。我對他們都噴了一次,只一次,他們就立地成佛了。哈哈。”
我從他手中珍重地接過來,把玩著,沉思著。一個疑問慢慢浮出我的腦海:
“既然……為啥顏伯伯在生死關頭不用它,用到那些惡人身上?我想他不會是來不及帶。在被紅衛兵抓走前,他已經和袁阿姨約定自殺,準備了自殺用的刀片。至少還做了另一項準備,就是把這件寶貝提前傳給你。是不是?既然這樣,他們為什麼不用它來自救?”
提到他死去的父母,顏哲的眼色立即暗下來,他總是這個樣子。他從沒有向我講過父母被抓前同他的訣別,我也無法真切地推想其細節,反正那一定是相當沉重的。在那次訣別中,父母可能不忍心明示他們會自殺,但也肯定會給兒子一點兒思想準備。那麼,在接受了父親傳下來的寶貝、與父母預道永別、獨自回到床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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