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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門的隔離觀察室,整個醫院剛剛有一個,但是裝置不健全,還沒有投入使用。汪亦適自然不敢歇著,他得守著病人。守到什麼時候呢?沒有明文規定,但是丁院長有規定,丁院長說,守到病人能夠放屁為止。
丁院長為什麼做這樣的規定,這樣規定是否有科學依據,誰也搞不清楚。但是那時候丁院長的話就是法律,就是政策,沒有人懷疑丁院長的權威性。
汪亦適守在李得海的床前,感觸很深。他覺得透過這個手術,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不可思議,難以想象,但是又有一種神奇的意味,給他一種新鮮的感受。
李得海確實像個鐵打的漢子,這點手術對他來說太小菜了,他既沒有昏迷,也沒有衰竭,他紅光滿面,神采奕奕,似乎剛才不是經歷了一場手術,而是剛剛參加了一場婚禮。他不住地表揚汪亦適,說汪醫生做手術動作麻利,快刀斬亂麻。他說他經歷的手術多了,有一次同黃百韜的部隊打仗,一顆子彈打進他的腮幫子裡面,連隊的衛生員像牙醫拔牙那樣把彈頭給拔出來了,他說當時除了一罐子高粱燒酒,什麼藥也沒有用。酒是連長交給他用來消炎解毒的,但是大部分都被他喝到肚子裡去了。
那天坐在李得海的病床前,汪亦適的思想受到了很大的震動,被解放軍英雄的精神所感染。李得海當然不是自我吹噓,他身上有七處傷疤,他的肚子曾經被打穿過,腮幫子被打穿過,按照醫生的看法,他早就是死了幾次的人了。但這個人的生命力似乎特別的旺盛,似乎越打越結實,骨頭越打越硬,皮肉越打越厚。同李得海面對面地坐著,汪亦適對丁院長的那句話就越來越信服了,只要忠誠黨的事業,什麼人間奇蹟都能創造!
儘管李得海的狀況很好,而且很快就能喝稀飯了,喝了稀飯談笑風生,但是汪亦適不能離開。不要說能喝稀飯,就是能吃乾飯,能從病床上爬起來上樹,汪亦適也不能離開,因為李得海沒有放屁。
汪亦適等待李得海的那個屁,等得好苦,一直等到天黑,窗外的月亮都升起來了,還是不見動靜。晚飯他沒有認真吃,值班的護士吳學敏給他帶了一份窩頭鹹菜辣糊湯,他就在李得海的病床前因陋就簡地解決了。 。 想看書來
四面八方 第二章(13)
汪亦適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這天是怎麼了,神經似乎有些不正常了。他頑固地,並且是發自內心地要等李得海放出那個屁來,既不是賭氣,也不是勉強,他堅持並且心甘情願地要等下去。也許他等的是一個實驗的結果,也許他等的是一個精神的證明,更或許,他等的是自己人生態度變化的過程,反正他是決定要等下去,李得海不放出那個屁,他就絕對不會離開。
吳學敏一直勸他離開,說病人狀況良好,食慾正常,完全沒有必要把一個醫生耗在這裡。他始終不為所動。李得海醒著的時候他就聽李得海講故事,講孟良崮和淮海戰役,李得海睡著了,他就看著他那張堅強的臉龐出神,以至於後來吳學敏感覺他有點神不守舍,吳學敏甚至在他出去小解回來之後,支支吾吾地告訴他,放了。
汪亦適一腳門裡一腳門外,追問放什麼了。吳學敏只好硬著頭皮說,放氣了。吳學敏是剛剛從地方工廠招過來的,沒有接受過正經的護士職業訓練,所以還很靦腆。他追問吳學敏是真放了還是假放了,什麼聲音,什麼氣味,力度大小。三問兩問,把吳學敏問得面紅耳赤答不上話來,很快就露餡了。
實踐證明,丁院長的論斷是英明的,傷病員李得海肯定是要放屁的,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李得海放屁的時候,汪亦適差不多已經在病床前守候了七個小時,他實在有點困了,差一點兒就打瞌睡了。幸虧他沒有打瞌睡,就在他神情恍惚即將睡著的時候,他突然聽到病房裡,準確地說是從李得海的病床上,傳來一陣奇特的響聲——是一陣而不是一聲兩聲,那聲音起先有點像悶雷,結尾的時候有點像撕扯布匹,再後來,撲哧,戛然而止。
汪亦適睡意頓消,激動得攥緊了雙拳。但是他沒有被勝利衝昏了頭腦,而是十分冷靜地、從容不迫地把腦袋向李得海的病床邊湊了湊,他要用自己的鼻子證實自己的耳朵。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因為他沒有聞出強烈的臭味,這個結果是很不理想的,不管是他的嗅覺出了問題,還是李得海放屁的質量出了問題,都是他所不希望的。
吳學敏也聽到了那聲響,而且此刻的吳學敏比汪亦適要超脫得多明白得多,因為她是局外人,沒有多少文化,也就沒有那麼多心理活動。
汪亦適問,小吳,你聽見了沒有?
吳學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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