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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而是她小說的背景是建築在她小說人物的心理平面(Psychic plane)上。如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一般,《卡拉馬佐夫兄弟們》那則驚天動地的故事,實際上並不是發生在卡家的那個小鎮,而是發生在卡家幾個兄弟黑暗的心理平原上。而歐陽子小說人物的塑造,也是與一般小說人物不同。她的小說人物並不是血肉之軀,而是幾束心力(Psychic force)的合成。這幾束心力,在心理的平面上,互斥互吸,相消相長,替作者演出許多幕各式各樣的心理劇來。歐陽子在她的小說中對於人類心理,最常探索的,大概有下面幾個問題: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崎嶇的心路——歐陽子的小說《秋葉》(2)
一個人自我身份(identity)的確定及印證。“我是誰?”大概是最常困擾我們的問題。當我們不能給自己一個確定的答覆時,往往便在他人身上求得印證,證同類,證相知,在他人的身上,找回自己,往往這便是促生愛情的動力。余文瑾(《網》)不能跟唐培之結婚,因為唐培之就是余文瑾,他是她心靈的投影。《咆哮山莊》(Wuthering Heights)中凱薩琳說:“我就是希斯克裡夫。”所以她也不能跟希結婚。婚姻的首決條件是肉體的結合,心靈不能跟心靈結婚,自己不可能跟自己發生肉體關係。賈寶玉其實從沒有真正想跟林黛玉肉體結合,因為林黛玉就是賈寶玉心靈的投射。但是這種靈與靈的印證(identification)是不圓滿的,因此余文瑾嫁了丁士忠,完成了她另一面:肉體的印證。當丁士忠冒犯到唐培之的時候,余文瑾覺得她的“自己”被出賣了,她起而反抗,護衛她心靈的完整,而當丁士忠絕袂而去之時,余文瑾便極度恐慌馬上向丁士忠投降而獻出了自己,因為她受不了肉體驟然分割的苦痛。余文瑾的自我,是兩種心力的組成,這兩種心力時常互斥互吸,而造成了余文瑾永恆的衝突及痛苦。
吉威(《近黃昏時》)戀愛的物件是她的母親麗芬,當餘彬與麗芬發生關係時,吉威便把自己投影在餘彬身上,滿足了他*的衝動。當李浩然(《最後一節課》)愛上楊健時,實際上是跟他失落了的自我在戀愛:楊健年輕、內向、敏感——那是李浩然年輕時的影子。或者我們對我們的自我不滿,要改變我們的身份。汪琪(《半個微笑》)不甘於作一個“好女孩”,結果摔斷了一條腿,她的跌落,是一種象徵性的自殺,因為身份的更改,無異於一種自我的毀滅。美蓮《考驗》最後痛苦的覺悟,她與保羅種族身份的差異,使他們不能站在同一個平面上相互愛戀。而當混血兒敏生(《秋葉》)狂熱地愛上他後母宜芬時,他否定了他那中國父親在他身內培養起來的理性,而肯定了他美國母親遺傳給他的激情。對我們自我的不滿,有時卻導引我們尋找我們自我的一個相反,以補我們自我的不足,素珍(《素珍表姐》)是理惠的相反,丁士忠是徐文瑾的相反,張芳芝(《半個微笑》)是汪琪的相反,而種種愛恨交集的關係,由是而生。
在別人身上尋找自我,印證自我,而產生的愛情,卻往往只是一種自我陶醉的幻覺,幻覺的破滅,便是歐陽子小說人物痛苦的泉源。一般人大約都生活在某些幻境中,而其快樂,也建築在這些幻覺中。聖經中失樂園的寓言,可以用來作歐陽子小說最有效的詮釋。亞當與夏娃在伊甸園中是快樂的,他們快樂因為他們是盲目的,當他們偷食了“智慧之果”,首先看到的,便是自身*的醜惡,因而失去了樂園。歐陽子小說中的人物,大多因為偷食了“智慧之果”而遭到了懲罰。她的小說人物,都在有意或無意地追尋、探求,企圖獲得他們疑問的答案,而當認識的震驚(shock of recognition)那一刻來臨時,他們突然都張開了眼睛,看到了他們或他們所愛的人那種*的醜惡,於是幻覺破滅了,苦難隨之而生。不錯,最後他們都獲得了智慧,而這種智慧的獲得卻付出了極痛苦的代價。或像石治川(《花瓶》),最後滿地匍匐;或像敦治突然老去;或像宏明,毀滅了他的妻子,也毀滅了他自己;像李浩然,“他從來沒有這般寂寞過”;而當倩如(《魔女》)探悉了母親那可怕的隱情時,她不得不拼命奔逃。在《魔女》中,歐陽子成功地運用了悲劇式的嘲諷(tragic irony),將劇情層層剝出,如同希臘悲劇《伊底帕斯王》一般,推往那最可怕暴露的一刻,給予劇中人雷霆似的一擊。《魔女》是中國近代心理分析小說中,罕有的佳作。
崎嶇的心路——歐陽子的小說《秋葉》(3)
歐陽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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