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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判官的字字句句,更讓武羅確定自己必須說服連秋水入世為人。
“聽見沒?那樣的人生,你不要嗎?”生於富貴,卒於富貴,是多少人奢望的來世。
“呀,忘了補充。童伊人的夫婿可是赫赫有名的富商,不只家財萬貫,容貌更是出眾迷人,重點是,他與童伊人因媒妁之言造就出來的,並非相敬如賓的表面恩愛夫妻,他是真心喜愛童伊人,疼她、寵她、憐她。”文判官像在刺激武羅,極力誇耀這一世真正能擁有她的男人。
武羅必須用盡最大力量阻止自己扭曲變臉,他的拳,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如同他此時的凌亂吐息。
多好。
一個有錢有貌又有愛的男人,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連他都沒有資格要她放棄這些。
“秋水,不要再遲疑了,去投胎吧,去過那樣的好日子。過去我給你的太貧瘠了,不值得你牢牢記著它們不放,你把那些都忘掉,一點都不要記得,去讓那個男人愛你——”或許,經過比較之後,她會嘲笑起過去的痴心和堅持,會埋怨起自己為何為了一個不好的他,放棄極品男人。
“那個男人真的很愛她呢。”文判官再一次補充,又紮了武羅心口血淋淋一箭。
她靜靜不說話,耳裡聽著他的勸說,眸裡的淚,醞釀得更多。
他說的,多容易呀。
忘掉過去,一點都不要記得,讓另一個男人去愛她……
他已經如他所言的那般,將過去全都忘掉了嗎?
忘掉他曾經多愛她,忘掉她一片無悔痴心,忘掉那夜在小茅屋前的誓約之吻,忘掉說過的話,忘掉他在黃泉受盡火焚痛苦、陷入昏迷之際,嘴裡反覆呢喃的名字?
她本來已準備由魘魅領著前往忘川,準備飲下重生的孟婆湯,是他喊著她的名字,絆住她的腳步。她哭求魘魅帶她再見他一面,魘魅拗不過她,帶她進入燠熱地獄,她親眼看見他半具身軀沉在赤紅熔岩內,皮肉已焦爛,白骨隱約可見,她落下眼淚,為他的疼痛而哭。數回起落,他被粗大的鐵鏈拉起,下半身空蕩蕩的恐怖模樣,令她幾乎快昏過去,可是那些膚肉很快又長出來,等到他身體恢復,鐵鏈又將他放入熔岩中,再一次把他的肉身吞噬殆盡。
她咬緊手背,才能不嗚咽出聲,淚水早已爬滿她的雙頰。
秋水……秋水……秋水……
他嘴裡喊著她,滿滿都是她,彷彿這樣才能抵抗那般的劇痛苦刑。
世間業,陰間果。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多少人在人間作威作福,官大位高,沒人能制裁,可來到地府,每條魂魄的價值都一樣,不會因為你在人間是皇親國戚,鬼差就給予尊敬特權。在陰間,只看你的業與德,鬼差對於善人會相當有禮恭敬,搬椅子請他坐,倒水給他喝,甚至是替他捶捶肩、敲敲腿;但對惡人,鬼差施以懲處的方式,血腥得教人不敢想像。
不惜五穀,浪費米糧,隨意棄置食物之人,飢餓地獄內比比皆是。
倒置倫常,五倫不分,便置於倒吊地獄。
假神蹟誆騙世人,詐取金錢,毒蜂地獄裡償其罪狀。
造口業,扯大謊,毀謗他人清譽,拔舌地獄裡重複著拉舌剪斷的恐怖疼痛。
他從熔岩地獄拉起後,被送到劍山地獄,無數條魂魄,自高空由鬼差踢下,重重墜入插滿利劍的山谷,數以幹計的劍刀穿透四肢百骸而出,刺穿心臟與每寸膚肉,魂魄痛入骨髓的哀號淒厲刺耳,一條一條串在劍山上,動彈不得,直到鬼差以戟叉取下他們。那些血淋淋的魂魄中,包括了他,千瘡百孔,將她的心也一併刺痛得快要破碎。
她跪地磕頭請求魘魅,讓她替武羅治傷,讓她幫武羅將數不盡的傷口補好,本以為魘魅會冷然拒絕,他卻點點頭,摘下面具遞給她,要她安安靜靜地去。
她掩去面容及眼淚,藏下聲音與哽咽,跪坐在昏厥的武羅身畔,拈針穿線,仔細縫補一道道的傷口。他唇瓣持續逸出含糊不清的呢哺,仍舊只有那兩個字。
她縫著,她補著,忘卻時間,錯失了從母體回到人世的時辰,那一世,那戶人家生出一個不哭不動的活屍嬰娃,爹孃以為是死胎,便草草將她掩埋掉。
第二世投胎,是在三十年後,那時她在武羅身邊,小心翼翼地以泉水替他擦拭因鐵烙而焦爛不堪的十指,仍是無法棄他而去。
“雖然他那一世會娶兩位妻子、兩位小妾,但在所有妻妾中,他還是最愛童伊人。”文判官緩慢帶笑的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