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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嬸拿著掃帚和簸箕一邊收拾地上的玻璃碴子一邊呶呶不休地逮誰數落誰。除了剛才砸玻璃的死對頭就是自己這邊的老伴兒和兩個兒子。
“我剛嫁到徐家,那個臭娘們就在老人面前使壞,說咱們的月錢得多交,因為徐榮嶺吃的多。咱們就不敢說個不字,讓多交就多交;後來我買了雙尼龍*子剛穿頭一天讓她看見了,說也得給婆婆買一雙。呸,她管得著嗎?;八零年冬天我……”她慷慨激昂瞋目切齒訴說著刻骨愁恨。在每句話的開頭都充滿著爆破的震撼力,每句的結尾都是不遺餘力吐盡肺氣。然後以美聲歌唱家的換氣技巧吸足氣力,繼續下個迴圈。“你說她壞不壞?她心眼裡都是壞水。她兒子讓她教的也不是好人,從小打架鬥毆逃學,長大了幹什麼賠什麼。販鳥鳥市黃了、賣黃盤讓人罰了、賣菜不會保鮮。去年賣水果了,這沒一年呢就把人撞了?我才不信呢……你這個窩囊廢,就知道看那破電視,從早看到晚。電視裡像個人樣的你怎麼不學學呢。你看人家誰一接受採訪都西裝領帶,說出話來那叫有水平,那叫男子漢。啊,你看看你還有你,什麼老子什麼種。平時家裡有個事兒誰也不多說兩句商量商量出個主意。人家打上門來也沒喊兩嗓子打王八蛋一頓。三棍子楞不出個屁來,兩個窩囊廢,一窩傻子。”說完掄起笤帚給了老伴幾下子。
胖老頭徐榮嶺在這種聒噪聲中好像習以為常,微張著嘴巴坐在牆角的一個小板凳上,雙眼平視對面牆角淡然失神。
徐嬸喘了幾口氣接著發洩,“志堅也不是個東西,天天關上門打遊戲、上網。家裡的事也是不聞不問。自打去年到外地當個小經理,跟家裡聯絡更少了。去年過年帶個女朋友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在哪兒安家?房子怎麼解決?一概不談,就知道逛街、購物、下館子……鄰居們都羨慕你們哥倆有出息,大學生。”徐嬸喊累了降低了分貝,怒氣中夾雜著嘆息,“家裡的事你們也得操心吶,誰也不出個主意。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也不出面,話也不敢說。這不跟你窩囊廢的爹一樣嗎。”
徐志遠被數落煩了,忽然雙手掩面使勁閉上雙眼。腦子裡有一種吃下芥末後刺痛的感覺。母親的話簡直就是一種侮辱,總認為自己膽小、窩囊。其實自己的頭腦中早已填滿丘壑飛黃騰達,自己將是一隻蒼鷹必將展翅翱翔。可目前呢?蒼鷹被拴在一所小房子裡,忍受著兩隻脫了毛的燕雀成天嘰嘰喳喳吵鬧不休。
徐嬸將笤帚簸箕撂下坐在凳子上嘆了口大氣:“唉,這就是命呵。瞧著吧,咱沒好日子過了。你這是一樓,徐志達來了還不得把你這玻璃全砸了。”
“她不會善罷甘休的。”徐榮嶺有了活氣,近乎央求著說:“把房賣了吧。”
“楊俊,你的新居真漂亮。”一群同學像沒見過市面的孩子似的齊聲誇讚。“為了你的新居,我和你喝交杯酒。”王麗娜挎上楊俊的胳膊,將滿杯白酒一飲而盡。同學們興高采烈使勁鼓掌。楊俊像個沒毛的鴨子煽動兩翅平息大家的喧鬧,他得意忘形地說:“畢業十年有些人還買不起這麼大的房子,還擠在父母名下的小房子裡。跟我搶交杯酒喝,只配喝第二輪啦。”哈哈哈,同學們都仰頭大笑起來。徐志遠羞愧難當舉杯明誓,“我也能買房,我也能買。你們容我存夠了錢,我買個比這更大的。到時候我要和麗娜喝交杯酒,只跟我喝。”就在這時大娘出現了,擰眉瞪眼手裡握著塊磚頭惡狠狠地喊道:“我讓你們全家不得安生。”說著話扔出磚頭,所有窗戶的玻璃全碎了。白色的玻璃碴如同奔騰的海水向徐志遠湧來。
徐志遠從睡夢中驚醒,猛地坐起來出了一身汗。窗外還灰濛濛的沒亮起來。他定了定神又咕咚一聲躺下,閉上眼睛想再睡會兒,可是剛才睡夢中的情景一直浮現著。他使勁閉了閉眼睛,不知不覺搞得淚水如泉湧般流出沖刷得眼皮沒有一點兒粘合力。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如同一根擀麵杖在餃子皮上來回碾壓。床墊裡的彈簧被壓得咯咯地響,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妻子寧玉翠。她從被窩裡探出蓬亂的頭,眯著惺忪的睡眼問道:“大半夜的你折騰什麼?”
“早晨五點多了,天快亮了。”徐志遠坐起身子披上衣服。
“大禮拜天的多睡會兒。”寧玉翠閉上眼接著睡。
“昨天晚上我跟你說什麼來著?”
“你說看上一處樓盤,今天去看房。”寧玉翠如同奄奄一息的臨終者聲音越來越小,說完最後一個字就再也沒聲音了。
徐志遠嘆了一聲說:“懶人。”
他下了床到小臥室按亮吸頂燈,徑直到牆角那一人多高畫質漆木紋的書櫥前。拉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