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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沙線沿線地處燕山山脈,四周都是崇山峻嶺,間或有河流溪谷流淌。附近出產葡萄、山杏。當地的葡萄呈奶白色,晶瑩剔透,非常可口。如今我們市面上常見的“長城”葡萄酒,就是用當地生產的葡萄做的。
到豐沙線不久,我的母親又懷孕了,這個胎兒就是我。剛一懷上,我母親的反應就非常劇烈,特別想吃酸的食物。祖母不在身邊,我父親也就敢光明正大地心疼母親,經常坐火車跑到河北沙城給母親買葡萄吃。但當時太窮,老買葡萄也買不起,於是母親經常和另外一個家屬一起到山谷裡摘山杏吃。時值一九七一年夏末秋初,二人剛摘了一會兒,突然下起大雨來。雨越下越大,轉眼間變成了傾盆暴雨。那個家屬一看,指著一塊大石頭說,咱們找個地方避避雨吧。於是二人向那塊大石頭走去。可是我的母親鑽進石頭縫裡抬頭一看,發現四周的懸崖上均有水沖刷過的痕跡。我母親雖然不懂什麼地質學,但直覺告訴她,既然那麼高的地方水都能衝到,那麼何況這溝底呢?母親越想越怕,就對那家屬說此地不能久留,還是得趕緊跑回去。那個家屬本來不願意走,但母親跟她說了自己的擔憂後也害怕起來,於是二人拼命往家跑。一路上頂風冒雨、磕磕碰碰,但總算安全到家。剛剛過了家裡附近的那座橋,巨大的泥石洪流就咆哮而下,裡面夾雜的大石頭足有雙人床那麼大。
一回到家裡,看到屋裡漏得跟水簾洞一般,地上的水已經齊膝那麼深了。我父親正在忙著用臉盆往屋外舀水,姐姐則哭得哇哇叫喚。氣喘吁吁的母親驚魂未定,靠著門暗自慶幸:要是當時自己沒主意依了那家屬,再多避上一會兒雨,那肯定是在劫難逃、屍骨無存了。
《一個普通中國人的家族史》 第四章 瘋狂國度(1966~1971) 十七、咄咄怪事
豐沙線靠近北京,因此我父親偶爾也利用星期天帶母親到北京轉轉。一天,他們倆到頤和園去玩,轉到了慈禧太后挪用海軍經費修築的石舫時想上去看看,卻被公園的管理員攔住不讓進。父親抬頭看見石舫上面有幾個外國人在遊覽,於是就問:“我看到上面明明有人嘛,怎麼就是不讓我們進呢?”工作人員回答說:“只有外賓才能進,否則這麼多人踩來踩去,石舫早就垮了。”對這件事,我父親一回憶起來就很氣憤,說:這不是“華人和狗不得入內”的翻版嗎?改革開放後,頤和園的石舫也對普通老百姓開放了,也並沒有見被踩垮。
還有一次,我父親和幾個工人一起到八達嶺長城去玩。當時也不知道什麼革命需要,長城好好的垛口竟然被拆掉了一段修成了花牆。我父親想,這破花牆有什麼照頭,就要求到垛口那裡照相。可那照相的根本就沒有什麼“顧客是上帝”的概念,把眼一翻,說:“就這兒照!你愛照不照!”我父親無奈,只好在花牆那裡照了一張。至今我們家還保留著這張照片,成為那段荒唐歷史的又一個見證。
那個年代的標語口號也算一絕。那年我父親他們路過長治市,在附近農村的牆上看到這麼一個大標語:“肝腦塗地學大寨,開腸破肚趕昔陽”。我父親當時就想,媽的,要學大寨你就學唄,幹嗎非要弄得血淋淋的?三十年後的今天,我也曾在一些地方農村的牆上看到過一些血淋淋的標語,寫著諸如“一胎生,二胎扎,三胎四胎,刮!刮!刮”之類。每當此時,我不得不感慨歷史還在延續。
一九七一年九月十一日,蘇聯前領導人赫魯曉夫逝世。我的父親從一張《人民日報》上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角落看到這麼幾個字:赫魯曉夫死了。當他看到這則“愛憎分明”的標題時,一方面為赫魯曉夫這位蘇聯的解放者辭世感到有一些難過,另一方面禁不住產生出一種對當時統治者的厭惡情緒,並打心底裡嘲笑著他的狹隘與無聊。後來到了一九七五年,當蔣介石去世時,《人民日報》仍舊如法炮製,又刊登了一條標題叫《蔣介石死了》的訊息。
當時的統治者對學文史的人特別不放心,文革第一個受迫害的物件,就是歷史學家、《海瑞罷官》的作者吳晗。那時的社會風氣就是輕文史,重理工,有“學會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說法。因此,當時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很多人缺乏起碼的文史修養。一次,我的父親和他的幾個工友,以及一位大學畢業分到鐵Z局的劉××工程師一起到故宮去參觀。一個工人問道:清朝的皇帝姓什麼?劉工程師回答道:姓康,康熙麼。我的父親說不對,姓愛新覺羅,他竟然還不信。
《一個普通中國人的家族史》 第五章 艱難時世(1972~1976) 一、太谷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