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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此時岳飛的心情,他的自我感覺肯定非常好。這很正常,沒有什麼不對。畢竟,這一切榮譽、地位、權力、威望,都是他在槍林箭雨中真刀真槍打出來的,他完全受之無愧。但是,另一方面,這一切,很有可能也造成了他對皇帝趙構的錯覺,使他把適用於普通人之間的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崇高感情與信條,應用到了皇帝身上,這就大錯特錯、錯盡錯絕了。
原因很簡單,在中國的帝制文化之下,任何將普通人的感情加諸皇帝的行為,都會被視為對皇家權威的冒犯,從而形成對於行為者本人的絕大殺傷力。不管這種感情多麼真摯、多麼可貴。從歷史記載上判斷,岳飛很有可能為了報答皇帝的知遇之恩,就是犯了這種錯誤,而且錯得至矣盡矣!
大約就在這段時間裡,有一天,岳飛與皇帝趙構談話。君臣二人十分投機。可能是談得興起,岳飛突然相當莽撞地提出,希望皇帝早日解決皇位繼承人的問題。此言一出,談話的氣氛立即急轉直下。儘管當時正值岳飛的聲望如日中天、最受信任最受寵愛之際,趙構仍然絲毫也不假以辭色地呵斥道:“你雖然出於忠心,但是,手握重兵在外,這種事情不是你所應當干預的。”岳飛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十分尷尬。他退出去後,皇帝立刻接見了岳飛的參謀官薛弼,趙構對他講了這件事情,並關照這位參謀長說:“看樣子岳飛不太高興,你可以去開導開導他。”(12)
幾年前,在金兵的追殺下,趙構由於驚怖導致陽痿,並喪失了生殖能力;如今正在想盡一切辦法醫治。他剛剛三十出頭,畢竟還存著很大的希望。前些時候,他又遭遇了一個更加慘痛的事件:唯一的兒子,因為宮女不小心踢翻一個銅鼎,而被驚嚇抽搐致死。這兩件最深的隱痛,如今被岳飛的一句話都給鉤了起來,其心情之灰惡惱怒可以想見。
問題的嚴重還不僅僅在於岳飛哪壺不開提哪壺。最要命的是,岳飛觸犯了皇家最大的忌諱:手握重兵的武將對皇位繼承感興趣。我們知道,皇權繼承問題,在歷朝歷代都是一個絕對核心的敏感問題,為此所導致的皇家骨肉相殘比比皆是;為此形成臣僚或飛黃騰達或家破人亡的故事也史不絕書。人們歷來特別容易把這個問題和那些手握重權、重兵的文臣武將們的政治野心聯絡起來。
誰知,後來,岳飛在一封密奏中,又一次談到這個問題,希望皇帝儘快確定過繼皇子的繼承名分。這就表明他並不是談得高興一時口滑所致。事實上,這件事情確實是岳飛的一塊心病。當時,金國人扣住宋徽宗宋欽宗不放,有著相當重要的政治原因。趙構稱帝以後,金人就曾經考慮將宋徽宗放回去,用以削弱趙構的影響。後來一直存在著一種可能,就是金人以武力扶植一個宋欽宗嫡系的傀儡皇帝,這位傀儡皇帝具有趙宋帝國先天的大宗正統地位,將使南宋政權相當難堪、被動,甚至對其存在的合法性都可能形成挑戰。當時,部分地為了對抗這種可能,趙構從太祖趙匡胤一系挑選了兩位皇室子孫,過繼到自己名下,但還沒有確定究竟由哪一位繼承皇位。岳飛的提議,從抗金斗爭的現實出發,顯然是好意。而且是那種忠心耿耿地把皇帝當成自己人、不見外的那種好意。但是,這種好意是否能被皇帝愉快地接受,卻大成疑問。德國哲學家費爾巴哈認為:住在茅棚裡的人和住在皇宮裡的人,想的不可能一樣。誠哉斯言。趙構對岳飛的呵斥明白地說明了這一點。
隨後,就發生了對岳飛命運產生重大影響的“淮西事變”。
劉光世是南宋初年的“中興四將”之一。此人出身於名將之後。他的父親是戰死沙場的著名將領。到紹興年間,南宋政權穩定下來之後,這位將軍厭倦了刀頭舔血的戎馬生涯,陶醉於酒色之中,對於什麼光復國土抵禦外侮之類毫無興趣。於是,他統帥的五萬大軍便成了“軍律不整”的驕兵悍將。打起仗來不行,欺侮百姓、騷擾地方很兇。因此,朝野上下頗有煩言。聽到風聲之後,正中這位仁兄下懷。他倒是不貪戀權位,馬上上書,稱自己身體不好,希望能安排一個閒職。趙構賞賜給他了一些珍寶古玩,劉光世大喜,津津有味地把玩到了後半夜四更時分。就是賞玩了一夜,天都快亮了。這種表現,令皇帝相當滿意。在中國,這種人政治上的安全係數一般都會很高,而且生活幸福。趙構的此次安排,主要就是讓岳飛接管他的部隊。
皇帝為了岳飛能夠順利接收劉光世的部隊,專門為岳飛寫了一道下達給劉光世及其主要將領的手詔。手詔中要求這些人,聽從岳飛的號令,就像皇帝親自在場下令一樣;如果有人膽敢違反,“邦有常憲”,就是依法嚴懲不貸的意思(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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