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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四年前盧溝橋畔的會晤,很有可能只是達成了某種共識或者意向。當時,阿骨打還沒有繼承完顏部落酋長的職位,局勢並不明朗;另一方面,一國使團將被訪問國家的叛臣夾帶出境,也勢必惹起兩國關係上的軒然大波。於是,可能的情況是:童貫與馬植約定,讓他與宋遼邊境上的宋朝雄州知州保持聯絡,以待時機。
但是,上述的一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元1115年,雄州知州送來緊急文書,其中附有馬植的親筆信,援引孔老夫子“危邦不居”的古訓,表明了南歸“聖域”,恢復漢家衣冠的願望。他所陳述的一切,並非不符合帝國正統的觀念。於是,徽宗命童貫與蔡京共議可否,二人一致認為應該接納,於是下令,讓馬植於當年四月入境。其實,此刻馬植已經來到了童貫家中。徽宗皇帝知道後,立即於延慶殿接見該人。在這次接見中,馬植全面介紹了遼國危機和金國的崛起。他的一段話,被原封不動地摘引進了《宋史》,成為宋遼金關係史上的名言:“遼國必亡,陛下念舊民塗炭之苦,復中國往昔之疆,代天譴責,以治伐亂,王師一出,必壺漿來迎。萬一女真得志,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事不侔矣。”
侔者,等也,齊也,相同之意。最後一句的意思是,事情就不一樣啦。
事情的全部關鍵,不在於馬植做錯了什麼。對於大宋帝國來說,他所做所說的一切,都完全正確。問題在於,他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面對一個錯誤的政府和一批錯誤的執政人物,說出了絕對正確的真理。於是,整個事情就自然而然地變得錯盡錯絕錯到了家。
宋徽宗對馬植所說的一切深表贊同。於是當即任命他為秘書丞,賜國姓趙,改名趙良嗣。從此,大宋帝國蠢蠢欲動,開始了聯金滅遼、恢復燕雲之舉。
這個訊息傳出後,立即遭到了來自現實考慮和道義思量的雙重反對。[霸氣 書庫 ·電子書下載樂園—wWw。QiSuu。cOm]
負責起草詔令的中書舍人宇文虛中的論述極為精彩。他說:“用兵之道,必須先考慮強弱虛實,知彼知己,以防萬一,現在,如果說起軍備經費與貯備來,主戰的統兵大帥會說綽綽有餘,而邊防州縣財政軍糧空虛匱乏則被忽略不計;如果說起兵士的強弱,統兵大帥會說兵甲精銳,而邊防州縣的兵備廢弛則置之不問。邊境上沒有攻守器具,軍府裡只夠幾天的軍糧,就是孫武再世,這個仗也沒法打。”他認為,以百年怠惰之兵,久安閒逸之將,去與新銳難爭的敵人角逐於血肉之林,恐怕中國之邊疆,沒有安寧的日子了(13)。這位機要秘書的確厲害,他所預言的一切,後來一一應驗,而且比他說的,慘烈不止千萬倍。
在策略上,他也反對這樣做。他舉了一個形象的例子來說明:譬如一個大富翁與一家窮人比鄰而居,他想吞併窮人,擴大自家的地盤。於是找來一個強盜,對他說:幹掉這個窮小子,他的房地產給你一半,他的財產全部歸你。就算都做到了,鄰居換成了一個成天惦記你家財產的強盜。從此,你的日子還能過嗎(14)?從後來的情況看,他把這個強盜還是估計得太老實了。
在道義上,反對的聲音也不少。澶淵之盟,兩國結成兄弟之邦,不管怎樣,畢竟和平相處了一百多年。雙方有來有往,總體上還算友好。如今,人家家裡失火,作為鄰居,不但不幫忙救火,反而趁火打劫。這叫怎麼說的?
甚至原定的對遼作戰前敵總指揮种師道就持這種看法。這位“老種經略”,是北宋末年赫赫有名的“種氏家族”名將,世代行伍,在軍界很有威望。他勸童貫說:“我們現在乾的這檔子事,就和鄰居家進了強盜,不但不去救,還趁亂搶劫分贓一樣。這種事真的幹不得。”童貫聽了極為惱火。他不動聲色地密奏皇帝,彈劾种師道。結果,宰相王黼臨戰易將,立即下達命令,強令种師道退休(15)。
今天回顧起來,促使大宋君臣玩火的原因很多。歸結起來,無非是下列三種原因起了主要作用:一是朝代的夙願,二是現實的屈辱感,三則確實是這種趁火打劫的心態。
朝代的夙願,正如我們前面已經提到的:從石敬瑭獻出燕雲十六州換取後晉皇帝寶座以來,中原地區便實際上門戶大開,喪失了所有軍事與戰略上的主動權。因此,趙宋立國以來,便一直圖謀恢復。但是,始終沒能如願。如果上天假以時日,以趙匡胤的雄才大略或許能夠實現這個願望。到趙光義時期,連續兩次較量,都落得全軍覆沒的結果。致使宋朝上下普遍患上了“恐遼症”。加上太祖“杯酒釋兵權”之後,宋朝漸漸形成以文制武的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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