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黑的人手裡轉移到我幾個巨大的菜籃子裡時,我竟然不合時宜的有些欣喜。這個時候天還沒全亮,要是等什麼都看清楚了才到這個城市各個入口處等那些種菜的,那就差不多沒有多少好菜可以挑選了。
天終於亮透了,現在,那些菜就就擺在我面前,和我一塊靜靜的等著看上它們或是看上我的人把它們買走。我終於看清那些在朦朧天光下所謂鮮嫩的菜其實有許多發黃了的,它們有如一張張人類的老臉躺在地上。我是不會吃這類老菜的,我想別人也不會吃,於是,我就把老的菜葉摘掉。
我的指甲很堅硬也夠長,指甲能輕易的把菜葉切斷。一會兒後,我的指甲就青綠青綠的了。再過一會兒,我的指甲就黑了。一有空那五個指甲和另外五個指甲就你挖我,我挖你,你挖它,我也挖它。十個指甲就這麼輪流著彼此折磨。
在這之前,我的指甲經常乾淨得可愛,因為它們在我沒事閒著時便會用來挖耳朵,挖牙齒,挖鼻孔。
站在我左邊的是個不知道是六十歲還是七十歲的女人,她比我先到,我叫她一聲“大娘”便把自己的菜排在她的辣椒番茄旁邊。
我的菜被排成了兩列,象小學生隊伍隨時等候上級領導檢閱。
每當有人在我的攤面前看了問了又不買時,我就有“學生不動,讓領導先走”的滯重感。
大娘有點瘦,很結實,臉上皺紋又深又整齊,皺紋們的弧線很好,按照它們的生理規律和歲月風蝕的規律排列,把一張老臉弄得令人肅然起敬。這是我的老菜葉沒法比的。
她只在沒人來的時候才蹲下或坐在那塊墊了稻草的石頭上,站起蹲下的動作特別利落,比我在寒風嗖嗖的廁所裡蹲下去站起來的動作敏捷多了。
“阿妹,買蕃茄還是買辣椒?”大娘對一個往我們這邊走來的一個女孩爽朗的問,笑容沉甸甸的,象成熟的、金黃色的、飽滿的、還掛在杆子上沒有摘的玉米。玉米穗兒隨風飄舞。
大娘的頭髮在風中飛揚。
“我賺得來的錢自己用,不用兒孫們的,我也不給他們,我留著自己用。”大娘樂呵呵的說,笑聲伴隨著每一句話飛向我,也向四周傳播。
我笑眯眯的聽,不用照鏡子,我就知道我是笑眯眯的。我知道我這個特點,當我不欠誰,誰也不欠我時,或者說,我暫時忘了自己欠著誰,誰欠著我的時候,我的笑就格外真實。
大娘就過著一種不欠誰,誰也不欠她的生活。
唉,咱們都是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去,何必被別人牽掛太多,自己又牽掛別人太多呢。
只要一個人用自己的腳走路,用自己的手做事,用自己的大腦想事情,那這人就是一個完整的人。用一種彼此明瞭的態度,按照時間安排的速度奔向墳墓。
也許,大娘離墳墓沒有多遠了。當然,也許我比她更近,只不過沒有誰告訴我。
“棺材我都買好了,好木料,又紅又大呢,蠻貴的,哈哈,哪天死了,往土裡一埋,我才不管誰有菜吃誰沒有菜吃呢,哈哈!”想不到我的一些談話竟能勾得出她這樣屬於老人忌諱的話。
大娘,你比我所知道的、所聽說的任何偉人更令我敬佩,我覺得自己只是一件軟綿綿的臭皮囊,裡面裹著的是一顆受了多年汙染的、又隨時去汙染別人的心。
這顆心不知道為什麼目的,一直在跳動著,也許它的任務只是把我幾十年的活法匆匆交待而已吧?
我的菜賣得比大娘的都快,這也許是種類不同吧?加上我的菜比別人同類的菜便宜一毛錢或五分錢吧?
媽的,回家一數錢,竟然只賺了兩塊四毛錢。坐在矮凳子邊的我瞪著那堆錢楞了一會兒便樂了。不虧就是好事,急什麼急,難道賣菜這事能發財嗎?
一天至少賺十五塊才夠我吃喝拉撒住的。
笑歸笑,這是心態,如何提高利潤,搞好創收才是主要的。我回憶了整個進貨和銷售的失誤:
進貨價比別人高五分錢左右,以後得儘量壓價,壓得多低算多低。當然這得看情況。
那些菜是整筐賣給我的,菜裡灑有相當多的水,我要一把一把抖走水分時,被那些種菜的女人男人用話一激就不敢抖了。以後誰不給抖掉水分就不要誰的菜。當然這得看情況。
看清楚菜是不是老了,太老的不要。當然這得看情況。
我過於相信那些種菜人的秤了(這都是我嫌麻煩懶得自己稱的),往後得經過我的秤。當然這得看情況。
賣菜時我還讓一些挑剔的客戶把稍微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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