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第3/4 頁)
於進了湖南鐵合金廠,與我同一個工廠,只是他在一分廠,我在二分廠。
我舅舅他們說,其實真正頂職的是我哥哥。因為我爸爸是工廠裡的電焊工,哥哥後來成為了工廠裡的鉗工,也會一些電焊。爸爸找了個農村裡的老婆,是個半邊戶。哥哥的妻子也是農村的,他們是讀書的時候談的戀愛,哥哥也是個半邊戶。
我認為哥哥像爸爸最主要的是表現在他們的穿著上。
哥哥是個不講究生活質量的人,隨便一件什麼衣服都可以往身上穿,只要暖和。無論是好一點的衣服還是差一點的衣服,往哥哥身上一穿,所有的衣服都一樣:不成形,皺巴巴的。所有的衣服,經哥哥一穿,所有的美與精緻就會被一一取消。他與爸爸一樣,衣服的衣領總有一邊經常被卷在脖子裡;衣服的下襬部分,也總有一個角會被不小心地捲進衣服或者褲子裡面。爸爸和哥哥就這樣天天地不小心,衣服我就沒有看到過他們倆穿得精緻過。尤其是哥哥,一個年輕小夥,受過中高等教育,就不會講究?媽媽對此特別不理解。
他有一套理論我認同一半。他認為,最放鬆最自然的狀態是最好的,尤其是農民的那種隨意,這講究那也講究,那麼多拘束,生活就會沒有意思。
哥哥就那麼隨意地生活了很多年,剛開始,我還與他的幾位同學一樣,我們發自內心地喜歡他那種與世無爭的自然態生活,不執著於什麼東西。在工廠裡他是有幹部的指標和身份,但他沒有幹部的職務和權利,他一直是個工人。他說,他看到那些為了往上爬而寧願做狗的人就想吐,他甚至會當著那些狗和狗主人說他們。
他的這些,包括他的穿著不講究,我認為是很好的狀態。但後面,他有了執著的事情,那就是風靡於中國的賭博狂飆。在我們工廠的一個廣場中央,我曾親眼看見過一場龍捲風,在中央的某個位置,狂嘯的風突然在一平米大小的空間裡平地而起,把堆在中間的幾塊條幅甩向天空。但賭博的龍捲風捲起的是整個平地,很難得有幸免的地方。
哥哥變了。以前他進廠不久,就與我在外面租的房間裡一起煮飯吃。他一下班,就坐在我的房間裡,隨便拿起一本書就看,包括《百年孤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等書,這些書會被他用兩三天的時間津津有味地讀完。我做飯,停水了,要他下到一樓到房東家的搖水井裡搖水上來,他就用最快的速度把一桶水提上來,再接著看他的書。我們經常談小說,並且全部是那些一般人不會看的純粹的小說。我們還談生活、工作和家人。我們回到老家,就會邀上兩個堂兄或者是一位鄰居,四兄弟一起玩升級牌,但不打錢,只是玩,為了勝負大家大聲地叫喊爭論。有時候媽媽也來參與。至於爸爸,他只是剛開始坐在邊上看看,要不了多久,他就去睡覺。他看牌是假,他是想與我們兄弟說說話。我們有時候在老家就是幾個人一起聊天,說鬼怪故事,說得整個房間裡陰森森的。
以後我們就沒有這機會坐在一起了。幾次回家,他就與人去賭博,我一個人呆久了,回家的次數就越來越少。現在,我們兄弟幾乎沒有了多少交流。
最近幾年,我哥哥的角色在轉變,他以前是學生,我是社會上的人,他的角色有點像弟弟,我反而像哥哥。現在,他為找回哥哥的位置,他就有了點哥哥的架勢,就沒有了那份隨意聊天的氛圍。
我昨夜做了個夢,場景就在我與哥哥上班的工廠和老家,主人公是我與哥哥。具體是什麼事情我忘記了,醒來的時候還感覺到有一種極度的緊張和恐怖籠罩著我。我想我們兄弟之間出現了問題。
我的其他文章他可能永遠看不到,因為他已經不太喜歡看書,但我希望他看到這篇文章,畢竟這是寫我們共同的工廠的,畢竟是寫給他的。我喜歡童年和青年時期的兄弟感覺。
對於我們來說,這也許都需要一個過程,少年的純真,到中年的遠離,再到暮年的交流。但我不希望等到老年,希望就是現在。在我們的工廠生活還沒有徹底遠離的今天。
《一個人的工廠》第七節(1)
11
每天中午十一點半的時候,宿舍裡就開始熱鬧起來,工人們從一扇扇門裡走出來,開門、關門、踢門的聲音此起彼伏。我們用筷子或者勺子敲著自己的飯碗,叮叮噹噹地從走出房間開始敲。我住四樓,往一樓走,敲碗的人流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雜,什麼聲音都有,因為每個人的碗和力度不一。我們因為各種理由敲碗。有人明天就輪到他休息,他高興。有人是打牌輸了錢,就用力地敲,敲掉這些黴氣。有人是出於習慣告訴別人和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