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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那日,賓朋滿堂,見了鍾景期這等一個美貌人品,無不極口稱讚。怎見他好處,但見:
丰神綽約,態度風流。粉面不須傅粉,朱唇何必塗朱。氣欲凌雲,疑是潘安復見;美如冠玉,宛同衛玠重生。雙眸炯炯似寒晶,十指纖纖若春筍。下筆成文,會曉胸藏錦繡;出言驚座,方知滿腹經論。
鍾景期與眾賓客一一敘禮已畢,擺了酒餚,大吹大擂,盡歡而別。鍾秀送了眾人出門,與景期進內,叫家人:“再擺出茶果來,與夫人袁氏飲酒。”袁氏道:“我今日辛苦了,身子睏倦,先要睡了。”景期道:“既是母親身子不安,我們也不須再吃酒,父親與母親先睡了罷。”鍾秀道:“說得是。”叫丫鬟掌了燈,進去睡了。
景期到書房中坐了一會,覺得神思睏倦,只得解衣就寢。一夜夢境不寧,到了五更,翻來覆去,再睡不著。一等天明,就起來穿戴衣巾,到母親房裡去問安。走到房門首,只見丫鬟已開著房門,鍾秀坐在床沿上,見了景期說道:“我兒為何起得恁般早?”景期道:“昨夜夢寐不寧,一夜睡不著,因此特來問爹,娘身子可好些麼?”鍾秀道:“你母親昨夜發了一夜寒熱,今早痰塞起來。我故此叫丫鬟出去,吩咐燒些湯水進來。正要來叫你,你卻來了。”景期道:“既如此,快些叫家人去請醫家來診視。待我梳洗了,快去卜問。”說罷,各去料理。
那日,鍾景期延醫問卜,準準忙了一日,著實用心調護。不想,犯了真病,到了第五日上,就嗚呼了。景期哭倒在地,半晌方醒。鍾秀再三勸慰,在家治喪殯殮。方到七終,鍾秀也染成一病,與袁氏一般兒症候。景期也一般兒著急,卻也犯了真病,一般兒嗚呼哀哉了。景期免不得也要治喪殯殮,那鍾秀遺命:“因原籍路遠,不必扶柩歸家,就在長安城外擇地安葬。”景期遵命而行。
卻原來鍾秀在日,居官甚是清廉,家事原不甚豐厚。景期連喪二親,衣衾棺槨,買地築墳,治喪使費,將家財用去十之七、八。便算計起來,把家人盡行打發出去。有極得意自小在書房中服侍的馮元,不得已也打發去了。將城內房子也賣了,另築小房五、六間,就在父母墳旁,止留一個蒼頭、一個老嫗,在身邊度日。自己足不出戶,在家守制讀書,常到墳上呼號痛哭,把那功名婚姻兩項事體,都置之度外了。
光陰荏苒,不覺三年服滿。正值天寶十三年,開科取士,有司將他名字已經申送。只得喚蒼頭隨著,收拾進城,尋個寓所歇下。到了場期,帶了文房四寶,進場應試。原來,唐朝取士,不用文章,不用策論,也不用表判。第一場只是五言、七言的排律,第二場是古風,第三場是樂府。那鍾景期平日博通今古,到了場中,果然不假思索,揭開卷子,振筆疾書。真個是:
字中的蝌蚪落文河,筆下蛟龍投學海。
眼見得三場已畢,寓中無事,那些候揭曉的貢士,聞得鍾景期在寓,也有向不識面,慕他才名遠播來請教的;也有舊日相知,因他久住鄉間來敘契闊的;紛紛都到他寓所,拉他出去。終日在古董鋪中、妓女人家,或書坊裡、酒樓上,及古剎、道院裡邊,隨行逐隊的玩耍。
那鍾景期向住鄉村,潛心靜養,並無雜念。如今見了這些繁華氣概,略覺有些心動,那功名還看得容易,倒是婚姻一事甚是熱衷。思量:“如今應試,倘然中了,就要與朝廷出力做事,哪裡還有功夫再去選擇佳人。不如趁這兩日,痴心妄想去撞一撞,或者天緣湊巧,也未可知。”
那日起了這念頭,明日就撇了眾人,連蒼頭也不帶,獨自一人往城內、城外、大街、小巷,痴痴的想,呆呆的走。一連走了五、六日,並沒個佳人的影兒。
蒼頭見他回來,茶也不吃,飯也不吃,只是自言自語,不知說些甚麼。便道:“相公一向老實的,如今,想是眾位相公牽去結識了什麼婊子,故此這等模樣麼?我在下處寂寞不過,相公帶我去走走,總成吃些酒肉兒也好。相公又沒有娘子,料想沒處搬是非,何須瞞著我?”景期道:“我自有心事,你哪裡知道。”蒼頭道:“莫非為著功名麼?我前日在門首,見有個蓍的走過,我叫他跌了一蓍。他說:‘今年一定高中的。’相公不須憂慮。”景期道:“你自去,不要胡言胡語惹我的厭。”蒼頭沒頭沒腦,猜他不著,背地裡暗笑不題。
到次日,景期絕早吃了飯出來,走了一會,到一條小衚衕裡,只見幾戶人家,一帶通是白石牆;沿牆走去,只見一個人家,竹門裡邊冠冠冕冕,瀟瀟灑灑的可愛。景期想道:“看這個門徑,一定是人家園亭,不免進去看一看,就是有人撞見,也只說是偶然閒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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