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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無。腹心暗結於掖庭,爪牙密飾於朝右。陷盡忠良,固彼黨羽。種種兇惡,擢髮難數。臣固知投鼠忌器,不敢以怒螳擋車。第恐朝政日非,奸謀愈熾,將來有不可知者。故不避斧鉞之誅,以請雷霆之擊也。如果臣言不謬,伏祈陛下敕下廷尉,明正其罪,或竄遐荒,或膺斧鑕。舉朝幸甚!天下幸甚!臣不勝激切屏營之至。謹奏。
景期寫完了本,不脫公服,就隱几以待旦。到得五鼓設朝,那早朝的常套不必細述。景期將本章呈進,朝罷,各官俱散。只有李林甫、楊國忠二人,留在閣中辦事。
少頃,司禮監將許多本章來與李、楊二太師票擬。二人接了,將各官的逐一看過。有的是為軍需缺乏之事,也有為急選官員之事,也有為地方災異事,也有為特參貪賄事,也有為請決大獄事,也有為邊將缺員事,也有為漕運衍期事,李、楊二人一一議論過去。及看到鍾景期一本,二人通呆了。將全本細細看完,李林甫拍案大怒道:“這畜生敢在虎頭上做窠麼?也罷。憑著我李林甫,一定要你這廝的驢頭下來,教他也曉得我弄權宰相的手段!”
楊國忠看了本,心裡想一想,一來妹子虢國夫人曾為鍾景期諄諄託付,教我好生照顧;二來自己平日因李林甫百事總攬,不看國忠在眼裡,所以也有些怪他。如今見他發怒,就解勸道:“李老先生且息怒。我想這輕躁狂生,摭拾浮言,不過是沽名釣譽,否則必為人指使。若殺了他,惡名歸於太師,美名歸於鍾景期了。以我愚見,不若置之不問,反見李老先生的汪洋大度。”李林甫道:“楊老先生,你平日間也是最怪別人說長道短的,今日見他本上只說我,不說你,所以你就講出這等不擔斤兩的話兒。我只怕唇亡齒寒,他既會劾我,難道獨不會劾你?況且他本內的‘腹心暗結於掖庭’這句話,分明道是祿山出入宮闈的事,連令妹娘娘也隱隱詆譭在內了。”
這幾句話,說得楊國忠低首無言,羞慚滿面,作別先去了。李林甫便將本兒票擬停當,進呈明皇御覽。原來,高力士、楊貴妃都曾受虢國夫人的囑託,也在明皇面前極力救解,以此鍾景期幸而免死。明日批出一道聖旨:
鍾景期新進書生,輒敢詆譭元宰親臣,好生可惡。本應重處,姑念新科榜首,著謫降外任,該部知道。
旨意下了,銓部逢迎李林甫,尋個極險極苦的地方來檢補,將鍾景期降授四川石泉堡司戶。報到景期寓所,景期不勝惱怒。思量那明霞小姐的姻緣,一發弄得天南地北了。又想要與虢國夫人再會一面,訴一番苦情。誰想李林甫、安祿山差人到寓所來,立時趕逐出京,不許一刻停留。那些長隨伺候人等,只得叩頭辭別。
景期收拾了東西,叫蒼頭與馮元陪同出了都門,到鄉間墳堂屋裡來住下。思量消停幾日,然後起身。可恨那李林甫明日絕早,又差人趕到鄉間來催促。景期只得打點盤纏,吩咐蒼頭仍舊在家看管墳塋。馮元情願跟隨前去,就叫安排行李馬匹。
停當了,吃了飯,到父母墳上痛哭了一場,方才攬衣上馬。馮元隨著而行,望西進發,一程一程的行去。路又難走,景期又跋涉不慣,在路上一月有零,只走得二千餘里,方才到劍門關。正值五月,天氣炎蒸。那劍門關的旁邊是峭壁危崖,中間夾著大澗,山腰裡築起棧道,又狹又高。下面望去,有萬丈餘深;水中長短參差的凌峭石筍,有成千上萬。澗水奔騰衝擊,如雷聲一般響亮。一日只有巳、午二時,有些日光照下,其餘早晚間,惟有陰霾黑瘴。住宿就在石洞中開張,並無屋宇。打尖時節,還有那些不怕人的猢猻跳在身旁邊看人吃飯。
景期到了此際,終日戰戰兢兢,更兼山裡熱氣逼將下來,甚是難行。且又盤纏看看缺少,心上又憂,不覺染成一病。勉強走了三、五日,才出得劍門關的谷口。景期正要趕到有人煙的去處將養幾日。不想,是日傍晚時候,忽然陰雲密佈,雷電交加,落下一場雨來。好大雨,但見:
括地風狂,滿天雲障。括地風狂,忽喇喇吹得石走沙飛;滿天雲障,黑漫漫遮得山昏谷暗。滂沱直瀉,頃刻間,路斷行人;澎湃衝傾,轉盼處,野無煙火。千村冷落,萬木悲號。砰訇一聲霹靂,驚起那深潭蛟蟒欲飛騰;閃爍一道電火,照動那古洞妖魔齊畏縮。若不是天公憤怒,也須是龍伯施威。
這一場大雨,足足下了一個時辰。眾客伴誠恐趕不上宿頭,不顧雨大,向前行去。只有鍾景期因病在身,如何敢冒雨而走。回頭望見山凹裡露出一座寺院,便道:“馮元,快隨我到那邊躲雨去。”策馬上了山坡,走到門前,見是一個大寺,上面一塊大匾,寫著“永定禪寺”,山門半開半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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