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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隨著一個道裝的姑姑出來。頭戴青霞冠,身披白鶴氅,手持玉柄麈尾,頸掛密蠟念珠,緩步出來。三人忙向前施禮,那姑姑稽首而答,分賓主坐了。姑姑問道:“三位何來?”衛嫗道:“老身衛嫗,此個就是小女,名喚碧秋。因遭安祿山之亂,同這葛小姐打從范陽避難來此。”那姑姑道:“此位既稱小姐,不知是何官長之女?向居何處?”明霞道:“家父諱太古,長安人氏,原任御史大夫。因忤權臣,貶作范陽僉判。因安祿山造反,家父不肯從賊,被賊監禁,因此奴家逃難此間。”
那姑姑道:“莫非是錦裡坊住的葛天民麼?”葛明霞道:“正是。”那姑姑道:“如此說小姐是我舊鄰了。”葛明霞問道:“不知姑姑是誰?”那姑姑笑道:“我非別人,乃虢國夫人是也。”明霞驚道:“奴家不知是夫人,望恕失敬之愆。只不知夫人為何在此出家?”
虢國夫人道:“只因安祿山兵至長安,車駕幸蜀。倉卒之間,不曾帶我同往。我故此逃出都門,來到此處。這慈航靜室,原是我向來捐資建造的,故就在此出家。”葛明霞道:“目今都城已被賊踞,奴家無處投奔,求夫人大發慈悲,容奴家等在此暫歇幾日。”虢國夫人道:“出家人以方便為本,住此何妨。只是近來郭節度頒下示約,一應寺觀庵院,不許容留來歷不明之人。小姐若有什麼憑據,見賜一觀,免得被人查問。”葛明霞道:“這個不妨,有睢陽雷將軍的路引,前日在郭節度處掛過號的,夫人電閱便了。”說罷,將路引送去。
虢國夫人接來一看,見葛明霞名下,注著鍾景期原配室。便驚問道:“原來鍾狀元就是尊夫。他一向竄貶蜀中,不知可有些音耗?”葛明霞道:“地北天南,兵馬阻隔,哪裡知他訊息。”虢國夫人聽了,想起前情,悽然墮淚。明霞問道:“夫人為何說著鍾郎忽然悲慘?”虢國夫人掩飾道:“我在長安,曾與他一面,因想起舊日繁華,故不勝慘慼耳。”
明霞見說,也紛紛滾下淚來。衛碧秋道:“姐姐連日風霜,今幸逢故知,急宜將息,不要傷感。”葛明霞道:“我見夫人與鍾郎一面之識,提起尚然悲傷。奴家想我父親,年老被禁,不知生死如何?今我又流離播遷,不能相見,怎教人不要心酸。”說罷又哭。虢國夫人道:“我正要問小姐,令尊既被監禁,不知小姐怎生脫得賊人巢穴?”明霞便將紅於代死,碧秋同逃的事,前後一一備述。虢國夫人道:“原來如此,難得衛嫗賢母女仗義相救。如今可放心在我庵中住下,不必愁煩。”
三人立起稱謝道:“多謝夫人!”虢國夫人道:“我既出家,你們不要稱我是夫人,我法名淨蓮,法字妙香。自今以後,稱我為妙姑姑便了。”明霞三人齊道:“領命。”看官記著,以後作小說的也稱虢國夫人為妙香了,不要忘卻。
話休絮煩。明霞三人,在慈航靜室中,一連住了十餘日,正值中天月照,花影橫階,星斗燦爛,銀河清淺。衛嫗是有了年紀,不耐夜坐,先去睡了。妙香在佛堂中,做完功課,來與明霞、碧秋坐在小軒前看月,講些閒話。明霞心中想起紅於死得慘苦,父親又存亡未卜,鍾景期又不知向來下落,衷腸百結,愁緒千條,潸潸淚下。妙香心裡也暗想當日富貴,回首恰如春夢。憶昔與鍾景期正在情濃,忽然分散。那個會溫存的妹夫天子,又遠遠的撇下去了。想到此處不覺黯然腸斷。
這碧秋見他二人光景,也自想道:“我紅顏薄命,空具姿容,不逢佳偶,母子煢煢,飄逢南北,困苦流離,未知何日得遇機緣?”對著月光兒,欷覷長嘆。卻又作怪,那明霞、妙香的心事,是有著落的,倒還有些涯岸。惟有碧秋的心事,是沒有著落的,偏自茫茫無際,不知這眼淚是從何處來的?撲簌簌的只管掉下來。葛明霞道:“奴家是命該如此,只是帶累妹子,也辛苦跋涉,心上好生難過。今夜指月為盟,好歹與妹子追隨一處。如今患難相扶,異日歡娛同享。”碧秋道:“但得姐姐提攜,誠死生骨肉矣!”
正說得投機,忽聞一陣異香撲鼻,遠遠仙音嘹亮。見一個仙姬冉冉從空而下,立在庭中說道:“有靈霄外府貞肅夫人,與琅簡元君下降,你等速速迎接。”三人半疑半信,毛骨悚然。
妙香忙忙焚起一爐好香。早見許多黃巾力士,羽服仙娥,都執著瑤幢寶蓋,玉節金符,翠葆鳳旗,鸞輿鶴駕,從雲端裡擁將下來。那貞肅夫人並琅簡元君,一樣的珠冠雲髻,霞披繡裳,併入軒子裡來。
妙香等三人次第行禮。妙香與碧秋行禮,夫人、元君端然坐受。只有明霞禮拜,琅簡元君卻跪下回禮。各各相見禮畢,貞肅夫人便教看坐。妙香道:“弟子輩凡身垢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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