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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地方,自然會習慣這種事。我想他們這麼做是不想閒著,而且與弒母案的兇手交談,也比和無聊的憂鬱症老人交談有趣多了。我總共接受過五個精神科醫生的診斷。他們很喜歡替人貼標籤,那會使他們在理清我們的問題時,比較容易建檔。我替他們製造了問題。我很正常,卻有危險性,所以他們該如何安置我?開放式的監獄是不可能的,他們怕我越獄再次犯案。公眾不會喜歡的。”
羅莎拿著那封信,“你曾心動過?如果覺得有機會早點出獄,你為什麼不試試看?”
奧莉芙沒有立刻回答,她撫平了大腿處的囚袍。“我們都會作出選擇。或許選擇不見得都是對的,不過,一旦決定了,也只好認了。我入獄前很無知。如今我學乖了。”她深深吸了口煙。“精神科醫生、警官、警衛、法官,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大權在握的人可以全權掌控我的生活。如果我請求減刑,他們會說,這個女孩永遠不會悔改,然後把門一鎖,把鑰匙丟開。當時我覺得,與正常人在一起關二十五年,比跟瘋子在一起關一輩子好多了。”
“現在你怎麼想?”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嘛,對吧?這裡面也關過許多瘋子,後來他們被轉走了。其實他們並不壞。他們大都懂得怎樣苦中作樂。”她把手中的煙又豎在第一支旁邊。
“還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他們不像正常人那樣帶著批判的眼光看人。如果你長得像我一樣,你就會對這一點謝天謝地了。”她透過稀疏的金黃色睫毛打量著羅莎。
“我並不是說,如果對這套制度有更深入的瞭解,我就會作不同的選擇。我仍然認為,如果我明明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卻聲稱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那是很不道德的。”
《女雕刻家》一(4)
羅莎不予置評。面對這麼一個把母親與妹妹分屍,還冷靜地分析提出減刑申訴是否合乎道德的女人,有什麼話好說呢?
奧莉芙猜透了她的心事,又咻咻地笑出聲來,“我覺得那很合理。依我自己的標準,我的所作所為並沒有錯。我觸犯的只是法律,只是由社會所制定的規範。”
她最後這句話顯然有引用聖經典故的意味,羅莎猛然想起今天是復活節的第二天。“你相信上帝嗎?”
“不,我是異教徒。我相信自然的力量,崇拜太陽很合理,崇拜不可捉摸的神則不然。”
“耶穌基督呢?他並不是不可捉摸的。”
“不過他也不是上帝。”奧莉芙聳聳肩,“他是個先知,像雷格厄姆牧師。你能接受三位一體那種狗屁論調嗎?我是說,要麼就只有一個神,否則就會有滿山滿谷的神。全看你的想像力有多豐富。像我,就不會慶祝基督的復活。”
羅莎自己的信仰也已灰飛煙滅,她能體會到奧莉芙的憤世嫉俗。“那麼,如果我想得沒錯,你的意思是說,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只有個人的良知與法律?”奧莉芙點點頭,“而且你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因為你不認為你做了錯事。”
奧莉芙帶著嘉許的眼光望著她,“是的。”
羅莎撅著嘴思索著,“也就是說,你相信你母親和妹妹該死?”她皺起眉頭,“那我就不懂了,你在審判時為什麼不願申辯?”
“我沒什麼好申辯的。”
“她們激怒你、對你精神凌虐、疏忽你。她們總該做了什麼事,讓你覺得可以理直氣壯地殺了她們。”
奧莉芙又抽出一支菸,不過沒有答腔。
“那又怎麼樣?”
目不轉睛瞪著人的神情又出現了。這次羅莎毫不迴避地與她對視。
“那又怎麼樣?”她追問。
奧莉芙猛然用手背敲起窗玻璃。“我準備走了。韓德森小姐。”她大叫。
羅莎詫異地望著她,“我們還有四十分鐘。”
“我說夠了。”
“對不起。我顯然冒犯你了。”她頓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奧莉芙還是沒答腔,只是面無表情地坐著,直到警衛進來。她按住桌角,吃力地撐著桌子站了起來。那支未點燃的煙叼在嘴邊,像一紮棉花團。“我下星期再和你談。”她說著,側身擠過門口,拖著那把鐵椅,跟在韓德森小姐身後蹣跚離去。
羅莎呆坐了幾分鐘,隔著窗戶望著她們。在她提起殺人動機是否正當時,奧莉芙為什麼避而不談?羅莎有股受騙的感覺———那是她一直想要尋求解答的少數問題之一———然而……如同沉睡許久後的首次翻身,她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