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1/4 頁)
“甜蜜之家”的田裡吃午飯時,他就經常這樣做。可能的話,他就總在同一個地方;挑選地方是很困難的,因為“甜蜜之家”裡漂亮的樹比周圍任何農莊都要多。他管自己挑的那棵叫“兄弟”,坐在它下面,有時是自個兒,有時是和黑爾或其他保羅們,但更多的時候是和那時還很溫順、仍舊說英語的西克索一道。靛青色的西克索長著火紅的舌頭,他在夜裡烤土豆做試驗,試著算準恰好什麼時刻把滾燙、冒煙的石頭放進坑裡,擱上土豆,再用小樹枝全都蓋嚴實;這樣,當他們拴好牲口、離開田地,來到“兄弟”那兒歇晌吃飯的時候,土豆就會燒得恰到好處。有時他三更半夜爬起來,大老遠地一路走到那裡,藉著星光開始挖坑;要麼他就不把石頭燒得那麼熱,一吃完飯便將第二天的土豆擱上去。他從來都算不準,但他們一樣吃掉那些火候不夠的、烤過火的、乾乾巴巴的和生澀的土豆,大笑著,一邊吐出來,一邊給他提修改意見。
時間從來不按西克索設想的那樣走,因此他當然不可能算準。有一次,他掐算好了時間走三十英里路去看一個女人,行程精確到一分一秒。他在一個星期六等月亮升到固定位置就動身了,星期天趕到教堂前面她的小屋,只有道聲早安的時間,然後他必須開始再往回走,才能趕上星期一田裡的早點名。他走了十七個小時,坐了一個小時,掉轉身來再走十七個小時。黑爾和保羅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在迦納先生面前為他的瞌睡打馬虎眼。那天他們沒吃成土豆,也沒吃成甘薯。開飯的時候,西克索懶在“兄弟”旁邊,藏起火紅的舌頭,靛青的臉上毫無表情,一直睡得像具死屍。瞧,那才是個男人,那才是棵樹吶。躺在床上的他自己,還有身邊的那棵“樹”,算個啥。
保羅·D透過腳上方的天窗望著外邊,又疊起雙手,枕到腦後。胳膊肘掠過塞絲的肩膀,布料擦著她的面板,把她嚇了一跳。她都忘了,他還沒脫下襯衫呢。狗,她心道,然後才想起是自己沒給他脫襯衫的時間,也沒給自己脫襯裙的時間。不過,要知道,在門廊上遇見他之前她可就開始寬衣解帶了,鞋襪在手裡拎著,而且一直就沒再穿上;然後他盯著她溼漉漉的光腳看,還請求和她做伴;她起身做飯時,他又進一步地給她脫衣服;考慮到他們見面不久就這麼快地開始脫,你會認為,到現在他們總該脫光了吧。但是也許一個男人不過是個男人,貝比·薩格斯就總這樣說。他們鼓勵你把你的一部分重量放到他們手中,正當你感到那有多麼輕鬆、可愛的時候,他們便來研究你的傷疤和苦難,而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像他剛才那樣幹了:趕走她的孩子,砸爛整座房子。
她得從床上起來了,好下樓去把所有東西都拼攏到一起。他讓她離開這所房子,就好像一所房子是小事一樁———一件罩衫,或者一個針線笸籮,你什麼時候都可以丟開或是送人。可她呢,她除了這個還從未擁有過一所房子;她離開土地面,就是為了住進這樣的家;她每天都得往迦納太太的廚房裡帶一把婆羅門參,才能開始在裡面幹活,才能感覺到它有一部分是屬於自己的,因為她想熱愛自己的工作;為把醜惡剔除,唯有這樣摘一些美麗的花草隨身帶著,她才能覺得“甜蜜之家”是個家。如果哪天她忘了,那麼不是黃油沒送到,就是桶裡的滷水把她的胳膊燙出了泡。
至少看起來如此。桌上有幾朵黃花,把兒上纏著桃金娘的烙鐵支開屋門,讓輕風撫慰著她,這樣,當迦納太太和她坐下來拔豬毛或者制墨水時,她會感覺良好。良好。不害怕遠處的男人們。那五個人都睡在她附近的地方,但晚上從不進來。他們遇見她時只是捏一下他們的破帽子,盯著她。如果她到田裡給他們送飯,送去用乾淨的布包著的火腿和麵包,他們也從不打她手裡接過去。他們站遠一點,等著她將包袱放到地上(樹底下)然後離開。他們要麼是不想從她手裡接東西,要麼就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吃相。有兩三回她磨蹭了一會兒,藏在忍冬樹後面偷看他們。沒有她他們是多麼不同啊,他們怎樣地大笑、打鬧、撒尿和唱歌呀。所有人都是,只有西克索除外,他平生只大笑過一次———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當然,黑爾是最好的。貝比·薩格斯的第八個,也是最後一個孩子,他在縣裡四處攬活兒幹,就是為了把她從那裡贖出來。可是他也一樣,說到底,不過是個男人而已。
寵兒 2(2)
“一個男人不過是個男人,”貝比·薩格斯說道,“可是一個兒子?嗯,那才是個人物。”
這話說得通,有很多理由,因為在貝比的一生裡,還有在塞絲自己的生活中,男男女女都像棋子一樣任人擺佈。所有貝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