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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兄弟的案子非辦不可,臣知道他們久蒙驅使,分外承恩,臣言發禍從,然而義激於心,雖死不恨。”
武皇給他氣得不行,原本病重在身,此刻更覺不支。宰相楊再思見勢不好,忙叫宋璟出去。宋璟冷眼一橫:“天顏近在咫尺,不煩宰臣擅宣王命。”但見他卓然而立,意態剛毅,楊再思竟然不敢再說話。
武皇深吸一口氣,勉強平靜下來。自她掌政以來,一向令行禁止,何曾受過這種氣?但當怒氣不能解決問題的時候,她仍然會拿出理智來冷靜面對。 張氏兄弟她是一定會庇護到底的,但沒有必要和宋璟針尖對麥芒的鬥下去。宋璟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法律條文,而她是皇帝,自有多種方法解決困局,何必和一個小小的御史中丞鬥氣?病中的武皇竟然現出一絲微笑:“說得不錯。事關國法,不應徇私。”她揮揮手,讓蜷縮在宮中嚇得發抖的張氏兄弟跟宋璟回御史臺接受審判。
宋璟長長地舒了口氣,破釜沉舟的結果竟是意料之外的驚喜,這幾年二張進讒逼殺懿德太子李重潤,貶黜魏元忠、張說,逐走唐休璟、韋安石,好日子也該到頭了吧?他欣喜地將二張帶回御史臺,拉開架勢準備審理,沒想到官威還沒擺足,宮裡便來人頒下特赦令,二張跳起來就跑,溜得比兔子還快。宋璟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沒了影子,不禁氣得大罵:“早知如此,一開始就該先把這兩個小子打得腦漿崩裂!”'20'其實武皇也算給足了宋璟面子,不僅不追究他三次抗旨之罪,還倒過來叫二張專程到他府上去拜謝,吃了宋璟一個閉門羹。他越是傲岸無禮,人們越是敬他重他,他剛直的名聲已經傳遍天下。
以開元賢相聞名後世的宋璟可謂少年得志,弱冠即高中進士,二十五歲時以一篇《梅花賦》獨步文壇,受到宰相蘇味道的賞識舉薦,仕途一片坦蕩。《梅花賦》是他以花喻人之作,寒梅的剛勁秀雅、冰心鐵骨,正是宋璟一生的寫照。他似乎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怕字。面對以高壓政策著稱的武皇,他夷然不懼,勇鬥二張,中宗時彈劾韋后情夫武三思,睿宗時直諫權傾朝野的太平公主遷居東都,歷經宦海沉浮,始終不改其志。皮日休稱他“貞姿勁質,鐵腸石心”,唐玄宗贈他鐵筷子讚美他的剛直不阿,無不彰顯出他蔑視權貴、堅持道義的錚錚鐵骨。然而這位令二張又恨又怕的冷峻男子,對百姓卻從來不吝嗇他的溫潤笑顏。百姓敬愛地稱他為“有腳陽春”,意為他走到哪裡,就會把春天帶到哪裡,其愛民恤物,如同陽春三月,和煦萬物。'21'這樣的溫暖親暱,與他對佞臣權貴的辣手無情,構成了鮮明的對比。
“(姚)崇善應變以成天下之務,(宋)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與熱衷名利、愛搞小動作的姚崇不同,宋璟的私人品德無懈可擊,在當時即被視為天下正氣之所鐘的人物,但私下裡卻並非一個古板無趣的糟老頭。他工於翰墨,精通音律,尤擅羯鼓,是玄宗事業上的良佐,也是音樂上的知己。公事上一絲不苟,生活中風流旖旎,對待權貴的冷,與對待黎民的熱,如同冰與火的兩極,在宋璟身上達到了完美的統一,如此矛盾,卻又如此和諧,構成了宋璟獨有的魅力。他歷事武周、中宗、睿宗、玄宗四帝,最終輔佐玄宗成就了開元盛世,自己也功成名就,房杜姚宋並稱賢相,最後在唐王朝發展到最盛時含笑而逝,給世人留下一段寒梅素心的佳話。遙想千百年前那冰雪般冷凝的男子微微一笑,必然如怒放的寒梅般令人難忘吧,在料峭的風雪中給人帶來春的資訊和無限生機。
然而在長安四年那個多雪的冬天,宋璟卻並未感到一絲暖意。耗費了無數精力,那麼長久的堅持,竟等來這般兒戲般的結局!這對於一直希望在制度內解決問題的宋璟,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武皇對二張的維護包容已經明明白白,有武皇在一天,就不可能動得了張氏兄弟。在法律無能為力的情況下,張柬之以武力兵諫逼宮的主張逐漸佔據了上風。對二張的憎恨,對朝政的失望,對時局的憂慮,最終戰勝了對鐵血君王的恐懼,君臣之間的敵對態勢終於發展到白熱化階段。但這一切,仍然掩蓋在神都洛陽皚皚的白雪之下……
(本節未完待續)
武皇的病情一直沒有起色。新年伊始,她出人意料地下令廢棄使用四年之久的年號“長安”,改元“神龍”。“神龍見首不見尾”,以之為年號不免有幾分不祥之意,大概是武皇一時心情惡劣的產物。儘管如此,她仍然試圖與大臣們改善關係,開年便宣佈接受宰相崔玄暐及司刑少卿桓彥範的意見,大赦天下,自文明元年以來的罪犯(公元684年,武則天廢中宗囚睿宗,改元文明),如果不是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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