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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新尊號,比昔日的“慈氏越古金輪聖神皇帝”謙虛了很多,自稱帝位受命於天,隱含祈求神靈保佑之意。新明堂也改稱“通天宮”,武皇是希望借這條通天之路重新掌握神秘的天意吧。只是據佛經所言,“天”雖然神通廣大,福報深厚,但依然是有情眾生之一,逃脫不出六道輪迴之苦,是沒有資格冊封轉輪聖王的,更不必說彌勒化身的皇帝菩薩了。不過佛經從來不是武皇的行事準則,自然不會為此煩惱。
初夏四月,正是神都洛陽風物最美的時候,陽光已經漸轉炙熱,但仍留存著春日的溫柔。在這樣的天氣裡故地重遊,應是懷舊的溫暖多於感傷吧。
明堂仍然是那麼富麗堂皇,金堆玉飾,每一處細節都精雕細琢,務求工巧。變幻奔騰的雨雲,鱗爪飛揚的蟠龍,昂首嗔目的怒獅,無不栩栩如生,彷彿觸手即可感知猛獸利爪的鋒銳。一切都是嶄新的,卻並不陌生,同樣的位置,同樣的造型,她早已見過千百回,熟悉得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上圓下方,四門八窗,下層佈政,上層祭天……九條雕龍仍然恭順地匍匐在中層重簷之上,烘托出寶頂金鳳的氣象萬千。
鳳霸九天,群龍俯首。
或許是剛剛竣工的關係,寶頂之巔的鳳凰顯得特別輝煌燦爛,色彩亮得甚至有些刺目,陽光直直地投射在它舒展的雙翼上,鮮亮的尾羽上,泛起一溜金色的火焰。料想它的羽翼應該已經被曬得發燙了吧。但金鳳仍然昂首向天,沉默不語,象在倨傲地對抗著整個世界,又像在虔誠地向上天祈福。雲天深處,是否真有神秘的天意存在,主宰著世間的一切興衰成敗?
通天宮。
明堂自古被視為君權和神權的雙重象徵,帝君可以透過這處聖地和神靈溝通人事與天象。如果明堂真的能鋪就一條通天之路,那麼沿著這條路上升,再上升……直入欲界色界無色界等諸天,便到達六道之中福緣最深、果報最厚的天道。
諸天勝境,只有歡樂,沒有愁苦;只有光明,沒有黑暗。天人們往來翔舞,潔淨的身體燦然生光,如一抹橫雲般掠過長空,也不會投下片刻陰影。這群六道中最值得豔羨的寵兒,有著世人難以企及的美貌和神通,即使入香池沐浴,翩然而起時瑩潤的肌膚上也不會沾有一滴水珠。他們生活的全部就是以妙法愉悅身心,食為天廚妙味,人間任何廚子都調不出如此美味;衣為天衣無縫,霓虹般曼妙輕飄,不似凡物千縫百補。天人的精力似無窮盡,身體不知疲倦,在他們漫長的一生中,無須睡覺,無須休息,甚至不會眨巴一下眼睛,以免耽誤片刻享樂的辰光。他們來去無礙,飛馳在夢幻與美的殿堂裡,宛如旋轉的火輪,永不會停留在一個境地。
然而作為六道的有情眾生之一,即使是天人,也擺脫不了死亡的威脅。據《大毗婆沙論》所言,天人彌留之際,將出現五種衰相:其一、頭上花萎;其二、腋下出汗;其三、衣裳垢膩;其四、身體臭穢;其五、本座不樂。
天人五衰。
往昔的快樂如金沙般傾瀉而下,豔絕的力量自十指尖不住滴落,頭上的花冠漸漸萎謝,腋下也出現了惱人的臭汗。天人飛翔時身體會奏響五種樂音,現在樂聲已變得喑啞,華美的霓裳也沾染上塵埃。曾經如琉璃般清淨光明的身體,開始散發出難聞的氣味,象核心已經腐爛的果子,由內及外地透射出來。魅惑和力量一點一點地離體而去,即使拼命眨巴著眼睛,也打點不起精神。即將從極樂之境投入輪迴的苦海,如由高山跌墜深淵,定力全失,生大恐怖,即使目前安寧的生活也讓他們厭倦不耐,不安於座。
疲倦……衰亡……
即使是天,也無法避免!
蒼穹高遠,白雲寂寂。
剛經歷過明堂火災的武皇,再次踏入這所神聖的殿堂時,她會想些什麼呢?
白髮婦人默然而立,衣飾華貴,身形孤寂,如明堂之巔的金鳳。
時光匆匆,掠過她的髮梢,不作絲毫停留。
史載:明堂重建後不久,狂風大作,寶頂金鳳被風吹折,是天意?是巧合?武皇無奈之下決定更改為火珠,構成群龍捧珠的形制,中國建築史上一鳳壓九龍的奇景從此成為絕響。
注:
'23' 唐書稱薛懷義為太平公主的乳母出面指揮將其縊殺,通鑑不信此說,有考異,今從之。
'24'各文獻所載天樞形制各不相同,此處從唐人所作之《大唐新語》
(本章完。第十五章:亢龍有悔)
前文補充幾句。寒,高強度流水線作業難免思慮不周,詞句不工,見諒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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