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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職業道德,普通人沒有這個思想覺悟的還真有點吃不消。不過,劉洎的確也有不知輕重,政治敏感度不夠的毛病。他和岑文字同時被提拔為侍中和中書令,分掌門下和中書省,但卻沒有岑文字那份懼月滿則虧的智慧。太宗徵遼,命劉洎與高士廉、馬周留輔皇太子監國,臨行前對他深至叮嚀,託以社稷安危,要他小心行事。劉洎貿然答道:“陛下不必擔心,大臣如果有過錯的,臣立刻就殺了他!”太宗震驚於他的狂放,當即對他說:“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卿性疏而太健,恐以此取敗,深宜誡慎,以保終吉。”這幾乎是警告了,而劉洎反誤解這是太宗對自己的信任,口出狂語,進一步加深了太宗的疑忌。
貞觀十九年,太宗自遼東回師,途中病倒,劉洎與馬周入謁,出來在門口遇到褚遂良。劉洎哭著說:“聖體患癰,極可憂懼。”褚遂良歪曲原話,添油加醋地向太宗告狀,說劉洎認為太宗病倒沒關係,正好可以以伊尹、霍光等權臣自命,輔佐少主而剷除異己。重病中的太宗十分惱怒,疾愈後親自審問劉洎,劉洎據實以答,當時在場的馬周也為他作證。然而褚遂良執證不已,太宗於兩派之間,始終更為相信褚遂良,於是賜洎自盡。太宗一般不輕易殺大臣,犯罪該殺的也十分慎重,此次居然偏聽偏信,置馬周的旁證於不顧,當是承乾事件的後遺症,以及徵遼臨行前劉洎給他的印象十分不好之故。劉洎自盡之前,向獄吏要紙筆欲上奏遭到拒絕,劉洎死後太宗才知道這件事情,可能察覺到了什麼,卻又無法挽回,只能把獄吏下獄懲辦一通。劉洎之死,雖與長孫無忌及諸遂良對於非我族類的排擠不無關係,但主要還是太宗對原魏王派官員不信任的心態作祟,是太宗執政生涯中的一個汙點。
經過一輪有意無意的清洗和排擠,原魏王派官員已所剩無幾。後馬周病故,高士廉、房玄齡、李靖等重臣也相繼去世,原本熠熠生輝號稱明星陣容的貞觀政壇逐漸黯淡了光彩,太宗本人的身體健康也每況愈下,心境更是進入了沉沉暮年。在繼承人差強人意的情況之下,輔政大臣的人選也就變得越發重要。故舊凋零,社稷乏人,原本因避嫌而堅辭宰相之位的長孫無忌越來越受重用,地位穩步上升,在每次重大危機中,他除了表態支援皇帝的決定,幾乎都隱身幕後,沉默以對。在波詭雲譎、暗潮湧動的貞觀後期宮廷裡,他的沉靜和穩健,使得太宗對他越發看重,視之為寧定人心的中流砥柱,因此在為李治挑選輔政班子的時候,他是當之無愧的中心人選。這是太宗對於這位多年的好友兼姻親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由於當時可堪大任的人物已不多了吧!
綜合各種資料看來,太宗心目中託孤重臣的名單一早已經確定,即以長孫無忌為主,以諸遂良為臂助,以李勣為制衡。能被列入顧命大臣的人選,自然必深得太宗信任,然而作為精擅權謀的封建帝王,太宗對於任何人也都不是百分之百的毫無保留,仍然留有一重顧忌和防範。作為下一代領導班子中的核心人物,長孫無忌既是太宗多年知己又是其妻兄,作風穩健,也不缺乏決斷,玄武門事變力勸太宗奪嫡,貞觀年間輔政多年經驗豐富政績斐然,顯示其政治眼光和能力均非泛泛。雖有私心,但對外甥李治的關愛仍是有目共睹的,決非作偽。其關隴貴胄的背景,一言九鼎的聲望,是太宗能找到的最合適的託孤人選。太宗對於他的擔心主要有兩重,其一是對他軍事能力的懷疑。貞觀末年,太宗品鑑群臣,對於無忌的評價是:“善避嫌疑,應對敏速,求之古人,亦當無比;而總兵攻戰,非所長也。” 長孫無忌長於內政,卻不善軍事,加之個性“倨傲”,和武將關係疏遠,多有不合。(題外話一句,這種疏遠,不排除有無忌刻意為之的成分,“善避嫌疑”這四字評語也不是白來的,他也因此才能最終爭取到顧命大臣的權力。)隨太宗親征高句麗,大約使這一缺點暴露得更為明顯,因此必須有一位軍事強人來協助他處理國際事務。其二是對外戚專權的擔心。貞觀末年,無忌的專權之勢已然隱隱流露,太宗對其私心也有所察覺(詳見上文君臣二人論及李恪之事)。太宗本人熟通曆史,很清楚中國歷史上主幼國疑之際迴圈出現的外戚權勢過大的現象,隋文帝楊堅即是以外戚身份掌國輔政最後篡奪了北周的江山。特別是在繼承人李治性格“仁弱”的情況下,太宗不能不沒有這層顧慮,於是採取了雙管齊下的方法。貞觀二十三年,繼長樂公主下嫁長孫衝之後,再以嫡親女兒新城公主下嫁長孫詮,鞏固兩家聯姻,動之以情。此外,以與長孫無忌關係疏遠的李勣執掌軍事,分之以權。如此既有協助,又有制衡,李勣被列入執政人選,也就顯得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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