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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大唐如果讓他們進了交河城,便不是大唐!”
“可是他們都是我的兄弟,”契必閩文抬起頭,“方大人可以說他們不服教化,不明大義,可是他們都曾經是大唐的子民,他們都曾經為大唐流過血、出過力,甚至,蒙過冤。他們有錯,可是大唐呢?那些功成名就的將軍們呢?皇帝陛下呢?難道一點錯都沒有?”
“有錯,又如何?”方士奕看著契必閩文,“私仇和國仇,是不是一回事?”
契必閩文的眼神一點點黯淡下去,沉默了一會兒,他搖搖頭,苦笑一聲:“算了,算我看錯了人,偏偏找上你方大人。” 他的眼神裡寫滿失望。
方士奕的心中陡然凜了一下,但隨即便恢復了平靜:“我的確曾經為你們站出來說過話,那是因為國負了你們,說實話是我做為大唐臣子的本分;可是現在我也要站出來說話,那是因為今日是你們要負國,這一樣是我做大唐臣子的本分。
“話是這樣說,但是你我既是臣,更是人吶。”門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把方士奕和契必閩文都嚇了一跳,方士奕看著應聲而入的袁振升,袁振升有些愧疚地笑了笑,“得罪了,我是忻州刺史,所以我不能容許我眼皮子底下的案子我這個刺史卻還得被矇在鼓裡,所以當了一回隔牆之耳,方大人見諒。”
方士奕動了動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我本來也沒打算瞞你什麼。”
袁振升朝一旁的契必閩文努努嘴:“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方士奕沒說話,袁振升對契必閩文說道,“你沒看錯人,方大人既然當年能為了你們這些素不相識的人得罪朝廷權貴,今天就更不會看著你們白白送死。”
“可他方大人此時正準備回京覆命,他這一去,難道不是送我們去死?”契必閩文回過頭盯著方士奕。
袁振升轉向方士奕:“你真的要這麼做?”看見方士奕點了點頭,袁振升嘆了口氣,“你這一去,他們可就全完了——”
“他們投靠西突厥叛國,一樣全完了。”方士奕打斷袁振升,他突然覺得袁振升臉上帶著一種似乎並不屬於他的優柔寡斷,完全不像平日裡那個總是愛板著臉的傢伙。
袁振升仰起頭,想了想,問道:“我問你,何謂‘人臣’?是先為人,還是先為臣?”
“不管是為人為臣,國家為重,大義為先。”方士奕回答的斬釘截鐵。
“那麼何為大義?”袁振升接著問,“義者,人為本,沒有人,何來的義?鐵勒人叛國是大不義,你方大人一手將他們送上斷頭臺,就是大義了?你心裡裝的是大唐邊界的安定,邊關百姓的疾苦,這些都是大義;可是那些有冤難伸,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鐵勒人,他們的疾苦,和你所謂的大義難道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們今天的大不義難道是天生的麼?”
“我說了,私仇和國仇不能等同。”方士奕冷冷地說,“我食大唐俸祿,看到叛黨在我眼皮子底下,難道你讓我不聞不問裝聾作啞?或者——放虎歸山?!”
袁振升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一旁的契必閩文,又轉向方士奕,“方兄,你知道我袁某一向說話不愛拐彎抹角,今天沒有旁人在場,我就實話實說了——你如此強調叛黨必除逆賊必誅,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個鐵勒部落,縱使反叛,又能如何?縱使投奔西突厥,又能如何?當年高昌還沒有歸順大唐的時候,西突厥和高昌聯手也不是大唐的對手;何況今天大唐在西州、庭州、伊州已經形成互動支援的態勢,你自己也說了,如果現在西域再起戰事,恐怕交河城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既然如此,就算你放虎歸山,又能如何?”
“你……”方士奕無法相信這些話居然能從一向剛正耿直的袁振升口裡說出來,“你居然要讓我把叛黨放虎歸山?”
“我沒有這樣說,我只是告訴你,即便做最壞的打算,也不過如此,而你要為這麼一個‘不過如此’,將一千個死裡逃生一時糊塗的鐵勒人逼上絕路——你是為了什麼?”袁振升看著方士奕的眼睛,沒有絲毫迴避的說了兩個字:“為名。”
“什麼?!”方士奕真的被袁振升激怒了,“我為名?我要是為名我不至於今天還只是個五品官!”
“方大人莫惱,”袁振升不緊不慢地說,“你這個為名,為的不是自己的私名,而是為了為官的名,為臣的名,也是為了大唐的名,還記得老師當年送我們的兩件木雕麼?你做事精明細緻,但做人也是行得正走得直,無論是外圓還是內方,你為的都是一個人臣的名,國家的名,所以對你而言,你是先為臣,後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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