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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祝的儀式和宴席都準備妥帖;報喜的帖子——一份兒男孩兒的,一份兒女孩的——都已經寫好,疊在賬房的桌子上如同名匠的工藝品;遣去各處報喜的僕役整裝待發……士族新一代的第一個孩子降生時往往有著無數繁雜的禮儀和慶賀,常令管家的夫主們焦頭爛額。而今,在趙氏,一切都井井有條,只是,孩子卻還沒生下來。
那些一貫號稱“即便嬰兒是橫著躺在母親肚子裡,咱也能把他活著拉出來”的大夫和產婆們終於承認他們並非神靈在人間。為首的大夫掀開帷帳走出來,後面浩浩蕩蕩跟著其他的大夫,產婆在留在裡面陪著趙瑟尖叫。大夫們一律蒼白著臉色,以他們那個行業所特有的委婉向眾人表達這樣一個幾乎大家已經知曉的事實——“夫人,小姐她,恐怕是難產……”
芫國夫人一直以來都喋喋不休的自我安慰噶然而止。她的神態與語氣都帶著優雅與高貴。她微微側過臉,訝然問道:“難產?難產是什麼意思?”
大夫們無法承受芫國夫人平淡話語之中意味深長,如同壓倒脊樑的駱駝一般跪倒在地。他們面頰上的肉明顯因為巨大的恐懼不停地顫抖著。為首的大夫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意思就是說……就是說……大人和孩子,夫人您只能要……一個……”
“廢物!”在苑國夫人沒有作出決定之前,苑國公攥著為首大夫的衣領將他拎起來,復又重重地扔出去。如苑國公那般儒雅自持之人,竟會如此動手,可見其是何等的氣急敗壞。他怒道:“兩個都要!有一個出了閃失,你們全都陪葬!”
大夫苦著臉道:“便是國公誅小人九族,小人也是這句話。羊水早就破了,胎位也正,可孩子就是不出來。倘若大人再不決斷,孕婦體力不濟,失血過多,孩子也要憋死。小人恐怕……”
陸子周心念一動,剛要說話。傅鐵雲已然冷笑著說:“自然是要母親!孩子值什麼?要雞蛋不要會下蛋的母雞,傻瘋了嗎?”
道理也當如此。芫國夫人嘆了口氣道:“命當如此!罷了吧……那孩子,便盡人事,聽天命罷……倘使保住了,賞萬兩黃金!”轉而又厲聲道:“大人不能有絲毫閃失,否則便烹了爾等盍族老小!”
這群大夫慣為貴女助產,大約類似的狠話也是聽多了,並不見如何慌張。聽見保大人的話倒是齊齊鬆了口氣,互相扶持著站起來,匆匆施過一禮便要鑽進帷帳。
陸子周卻在此時橫過一步,阻攔住大夫。他向芫國夫人夫婦深施一禮,鄭重道:“祖母大人,祖父大人,可否允子周隨大夫一起進去!”
苑國夫人與苑國公一起皺眉。三叔公也說:“子周你心切瑟兒,我明白。可是產房還是不要進了,大不吉利。男子陽氣過重,本來就不許進產房!”而眾位大夫更是紛紛用極不屑的眼光瞪向那位公開搶他們買賣的無恥傢伙。
陸子周道:“昔年子週年少之時,也曾悉心鑽研助產之術。進去看看,或者可有把握叫瑟兒母子平安。”
傅鐵雲橫了陸子週一眼,笑了笑,大約是怪陸子周多管閒事的意思。他站起來說道:“子周哥哥,你縱然是天下名醫,倘若手下的是自己至親,恐怕也是要手抖的吧?依我看還是不要去了,一切便交給大夫們可好?”
陸子周照例不理傅鐵雲,復又向苑國夫人夫婦施過一禮,堅持道:“祖母大人,祖父大人,請允我去吧!”
傅鐵雲皺了皺眉,上前一步,剛要開口說話,苑國夫人卻於此時揮手製止了他。苑國夫人沉吟半響,點頭道:“好吧,我把瑟兒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便都託付給你了。”
及至陸子周當先去撩帷帳,芫國夫人卻又叫住他,懇切地道:“別把她當你的妻子,也別把她當趙家的女兒……子周,你只當她是上都街頭最低賤的乞丐婆!”
“我明白!”陸子周點頭,回身掀開帷帳進入裡間產房。
產房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道,燭火搖曳,令人眩暈。房中的氣息也悶得令人窒息。趙瑟躺在房屋深處的大床上,似乎已經筋疲力盡,形態宛如一尾涸澤之中的魚兒。她已經沒力氣叫了,口中發出沙啞的,微弱的呻吟。女侍們端著熱水,熱巾往來穿梭。那些純淨而潔白之物只從趙瑟身畔一過便染上了紅暈。產婆們圍在床的四周,按住趙瑟的手臂防止她在掙扎中傷到自己,因為同樣的原因,她上下兩排牙齒之間也卡著產婆的手指。她們分開趙瑟的腿,用手指調整胎兒的位置,手指上毫無疑問塗上了血。她們用手掌在趙瑟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推拿,並給她嗅一種精緻的小瓶子。那是摻了大麻的迷|藥,能夠鎮痛並催生出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