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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日子,儘量多活些日子,她知道,哪怕她天天躺在床上,可只要還有一口氣,兒子就有個靠山,兒子懂事,只要撐兩年三年,有得十多歲,那就真不要靠人了,有了這個心願,她拼命的撐著,本來郎中說她活不過三個月,她卻撐了一年半,好幾次昏死過次,冥冥中又睜開眼來,過年的時候,陳七星竟然養出了一頭大肥豬,她還笑著吃了兩塊大肥肉。
陳七星甚至以為,娘不會死了,但他錯了,在他滿八歲的那一天,娘終於去了,那一天,娘掙扎著起來給他做了飯菜,殺了一隻雞,看著他吃完,自己也吃了個雞爪,還說留一個明天吃,但第二天早晨,她沒能再睜開眼睛。
娘去了,後事是親戚們幫著辦的,他給叔叔伯伯們叩頭,叔叔伯伯們都說讓他去他們家,粗茶淡飯一定有吃,也一定送他讀書,但他都搖頭拒絕了,說著謝謝,說娘剛過世,他捨不得這個家,先過一段時間再說,到時過不下去,再來麻煩叔叔伯伯們,他堅持,叔叔伯伯們也沒辦法,嘴裡卻都說,過不下去就來啊,來哪家都行,他也點頭應著,見他點頭,叔叔伯伯們心裡在猜,他到底會去哪一家,陳七星當時跟娘說哪家都不去,他娘自然不會把這樣的話說出去,而是跟叔叔伯伯們都反覆拜託了多遍,所以他們會這麼猜,到是他姑姑另有一種想法:這伢子心氣硬,只怕是哪家都不會去。
娘沒有了,陳七星心裡悽惶,娘在,就算不能動,應一聲他也膽壯,但現在再也不會應了,陳七星哭了幾天,咬咬牙,在心裡跟娘說,答應孃的,他會做到,絕不會去任何一家,不靠任何人,不挨任何人的打受任何人的白眼,無論如何,決不讓娘在地下心痛。
於是就還象一年來這麼過,一切靠自己,好在租出去的田有穀子,自己做點小菜,沒錢買肉,田裡有泥鰍,河裡有魚,捉回來油煎了,味道挺好,衣服也洗得乾乾淨淨,他總覺得娘在看著他,所以他一定要做到最好,沒爹沒孃的孩子,絕不比有爹孃的孩子差。讀書也認真,從不遲到早退,私塾先生是冷麵老冬拱,竹板子最是無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要打斷三百六十六塊竹板,童子們背後叫他斷橋手,意思是一年要打斷一條竹板橋,但卻從沒打過陳七星,因為陳七星沒給過他機會。
所有人都誇,都憐惜他,一些大娘大媽看他上學放學從門前過,常會拿點東西給他,餅啊糖啊,有時家裡有好菜,會給他端一碗,陳七星都不要,他嘴裡說謝謝,身子卻飛快的躲開,他不要任何人可憐他,不過也不會對別人的好心生出反感,小小的少年,竟有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淡定寬容。
吃飯不成問題,但讀書要錢,先生不打他,修束不能少,這是規矩,村裡人本身就不富裕,免了他的,別人怎麼辦?陳七星也不要先生免,還有衣服鞋襪,總是要花費,陳七星先是靠養個豬掙點錢,但後來不行了,也不知怎麼回事,那豬就是不肯長,除了本掙不了幾個,有一回中途還死了一個豬,把本也拆了,陳七星沒辦法了,不想再喂,發愁的時候,偶然聽人說,縣城裡有人收泥鰍魚蝦,有愛吃個腥的,客棧酒店裡也要,雖然不值個什麼錢,但也好啊。
陳七星一聽高興壞了,他可是捉泥鰍的高手,每天趕早晚,上學前捉一陣,放學後捉一陣,家裡屋後挖個坑養著,到積得差不多有七、八斤十幾斤的樣子,便趕個絕早,一簍子裝子,趕去縣城。
他家離呂縣縣城有五里多路,雖然揹著沉重的竹簍,心裡有希望,一陣風就趕到了,但第一次沒經驗,雖說總算是賣掉了,價錢級低,統共才賣了二十文,十好幾斤呢,而且回來晚了,第一次捱了先生的打,但他還是很開心,他在心裡跟娘說:“娘,你看,我又掙到錢了,你跟爹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把書讀下去,考狀元,娶媳婦,你跟爹什麼都不要擔心。”
這樣過了兩年多,跟有爹孃的孩子比,他一點兒也不差,他甚至還積下了五十多文錢。
但隨後的年景就不好了,遭了旱災,夏糧幾乎絕收,租谷自然也沒了著落,還好有點兒餘糧,可各種捐稅要交啊,村正可憐陳七星是個孤兒,跟縣裡的差役好說歹說,也只是少收點兒,免是不能免的,籠裡的雞,圈裡的豬,全趕了去,餘糧也揹走一半,才勉強應付過來。
陳七星沒有辦法,還得撐下去,算著糧食,多拌點兒野菜,還好可以捉泥鰍賣點兒錢,但旱災太重,很多田都乾裂了,要跑很遠才能找到有水的田,可也越來越少了。
坐在田梗上,看著暮色一點一點淹滅自己,他真的有些發愁了。
遠遠的有人喊:“三伢子,回來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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