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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啕之後,明善抽泣著,向我們講述了他的經歷,以及他長達二十年的苦戀。
“當年我一醒來,人就在城郊的一個樹林子裡,身上什麼都沒有,光著身子躺在泥土地上,還發著高燒。好在,腦袋還清醒,又是夏天,一時也沒有生命危險。我在附近一座廢舊的破廟裡呆了幾天,力氣漸漸恢復了,並且比以前更有力量的感覺。前兩天沒勁兒,好在林子裡有條小溪,肚子餓了水管飽。後來身體靈敏了,就抓魚來吃,那時候哪會烤魚呢?好容易生出了火,魚也烤的半生不熟的,餓極了將就著也就吃了。為了遮羞,我把破廟裡的舊桌布洗乾淨在腰下一圍,感覺自己真像個野人。”自嘲地笑了一聲,明善接著說:“這麼過了幾天,我覺得身體狀態不錯,想要走出林子看看,結果下了大雨,廟裡來了許多人躲雨……透過這些人,我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那是個小戲班子,日子不好過,班主準備來西安投奔自己的師兄,給自己手底下的人掙個活路。本來他們沒打算理我的,可是我想怎麼也得搭上當地人跟著進城,就去求他們,他們自身難保,誰會顧及一個陌生的小乞丐?最後,是小念心軟,幫我求班主,說最多帶著我一起進城……”
小念。明善念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神一下子就不一樣了,似怨似喜,表情卻是極為柔和。
明善用哭得沙啞的聲音訴說著。
黎念,小戲班的臺柱,唱青衣的少年,時年十七歲,沉默,善良,憂鬱,溫柔。他們帶了明善進城,黎念還拿了一套舊衣給明善,然後分道揚鑣。明善初來乍到,對世道不熟悉,沒有任何生存技能,再聰明的人一時也想不到什麼辦法改善自己的處境,只能和小乞丐們爭地盤搶食吃。雖然體能遠勝眾人,卻沒有在社會底層的生活經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著實受了幾次傷。不久,在他又一次被群毆得動彈不得時,正巧倒在黎念他們住的小院外面——位置就在我們現在住的這條巷子裡。黎念救了明善,說服大班主讓明善留下來打雜,大班主看明善力氣大,又不用給工錢,賞口飯吃就行,覺得不虧,就專讓明善幹粗活重活。明善需要時間和相對安定的環境適應這裡,戲班總算是個去處。
“其實那時候,班主肯賣小念面子,是因為小念唱得好,紅得快,初來西安就有兩家大戶捧他。大明朝的戲子,很苦很苦,要起早貪黑的練嗓子,要幹活,要給班主和紅角兒卑躬屈膝,受他們的氣,吃用卻很差。不紅的沒活路,十幾歲上要還唱不好,大多會被班主廉價賣到南館去。有天分、肯用功又有運氣才能紅,紅了之後呢?收入大部分都進了班主的錢袋,除了唱戲,還得應酬捧他們的貴人……這時代男風盛行,家養孌童,捧戲子然後玩兒戲子,去南館,都是時興的長臉面的事情,那些有點閒錢無聊的男人們,還喜歡互相攀比這類事情。小念他,在原來的班子裡就是臺柱,就得常常出去應酬,受了很多苦……身上早落了暗傷,那時候都十七歲了,唱戲當然很好,可有些事兒卻不該做、也不能做了。可有什麼辦法呢?班主不會心疼他,地主鄉紳更不會,他們覺得不介意小念年紀大,就是給他臉面,他就得接著……過了一年,小念身子實在受不了,我們決定逃跑,卻被一個平時小念很護著的唱花旦的小子知道了,他告發了我們。那時候……班主沒有動小念,只是讓小念看著,狠狠地打了我一頓,打得我就剩下一口氣,我厥過去前,見著小念生生吐出口血來……打那以後,小念身子就不大好了,可他不顧自個兒身子,絕了心,拼了命的唱戲,越來越紅,任那些混蛋們折騰……”
時隔近二十年內,明善回憶起那段往事,眼睛裡的痛意卻依然那麼深、那麼深。
“我不笨,可是我沒有本錢,沒有靠山,光靠一幾之力很難在這世上立足。若給我足夠的時間,我有自信能逐步發家,可小念等不了啊。那兩年,我做了許多蠢事,可什麼用也沒有,有時候還得小念為我承擔後果。後來,我怕了,真的怕了,好幾次小念都虛弱得瀕臨死亡,我從來沒有離死亡那麼近過,那麼害怕死神的降臨……我再也不敢妄自做什麼,那時候,悲觀到了極點,想著索性這麼陪著他,有一天是一天,等他死了,我也下去陪他就是。這麼決定以後,果然心態就好了很多,只是每次小念去別人家裡唱戲回來,被傷得那麼慘,我都想找那群畜生拼命。每一次,都覺得心疼到麻木,可下次,卻還是那麼疼……”
明善輕輕地說著,陷入了回憶中的他,臉色蒼白慘淡。
得是多麼慘烈悲哀的回憶,能在十七八年後,依然對他有這麼強的影響力?
得是多麼熱烈深厚的愛意,能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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