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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狼騷味從草原一側遙遙飄來的時候,整個騎兵馬群都會驚恐地嘶吼,彷彿末日降臨般地恐懼著。
大君繼位後不久,朔北部曾經反叛,一直殺到北都城下,最後誰也無法取勝,朔北部終於交出了旗幟,表示臣服於大君,貢上兩個女兒當了大君的閼氏,大君尊稱樓炎為岳父。朔北部重新歸於庫裡格大會,二十多年過去,這場血戰青陽部的人們記憶猶新,說起來就想到攻城的惡戰後,城門上厚而黏稠的鮮血無處不是,緩緩地滴落,無比猙獰。
“不光是朔北,九煵、沙池幾個大部落都把騎兵放在北都城的旁邊,我不討伐伯魯哈,他們會不會聯合起來討伐我們青陽部,我不知道,沙翰你知道麼?”
大合薩默默地搖頭。
“誰都不知道,但是我不能冒這個險。”大君的聲音低而有力,“我是北陸的大君,也是青陽的主君,我沒的選。”
大君起身,攥著那枚玉,慢慢地踱到帳篷口,掀開羊皮簾子奮力地一揮手。阿摩敕伸長了脖子去看,悽清的月色下,玉光一閃而沒,小小一粒珠子沒在草叢裡,就像一粒沙落進大海。北陸大君和真顏首領的那段情分,就此消逝在茫茫的草原上,彷彿一場夢,再也找不著痕跡。
“所以就這樣,伯魯哈就死了。要還是當年的我,舍了命也要保伯魯哈,把那些人一個一個都殺了,又算得了什麼?騎著馬跑在草原上,多少人來打我,我又怕過什麼?可是我不能了,我是草原的大君。”
“這是命啊,”大君搖搖頭,“生來的命。”
大合薩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久久的不說話,末了拿起裝酒的罈子在杯子邊磕了磕,低低地說:“空了。”
大君轉身回來坐下:“我來找你,是有些事,說這麼多,是擔心你不願幫我。沙翰,你是我最相信的人,我有事,只有你能幫我。”
老頭子愣了一下,恢復了懶散的神氣。他把袍子抱得更緊了些,歪著頭:“你可不要騙我,又有什麼事非得我去做的?說騎馬上陣我不如木犁,說指揮大軍我不如九王,幾個王子都比我強得多,我一個老頭子,只等著死了盤韃天神收我去天上享福,我不聽你騙我。”
大君也不理他,自顧自地說:“沙翰你覺得我們為什麼不能打敗東陸人?”
“這還用說?除了戰馬,盔甲刀劍弓弩車輛,我們什麼都比不上東陸人。人也沒有他們的多,怎麼能打敗東陸人?”
大君搖頭:“我可不覺得。我們確實沒有東陸人那麼好的裝備,可是我們有大地上最好的騎兵,我們的戰士最勇敢,一個人打十個東陸人,東陸人還是害怕。可是我們草原上的人壞在分散,北陸能有幾百萬人?東陸一個諸侯大國,都不只這些人。偏偏有七個部,七個部你不認我,我也不認你,打來打去。多少好男子都在打來打去裡面死掉,若是組成軍隊,東陸早已打了下來!人心不齊,才是最大的弊病。”
老頭子歪著頭看他,並不說話。
大君清了嗓子:“我即位以來,一直都在想,為何我們北陸征戰如此的多?傳說遜王當年集合七部,一統我族,是大功業,可是算來算去,遜王征戰二十年,我族剩下的族人不到一成,死了九成的人建立功業,這功業也是血跡斑斑。我翻了書去算,每隔四五十年,總有一場大戰,從南邊的海岸一直打到北邊的山腳,死無數的人,才能安靜一些時候。所以以前大君的位置在部落中輪替,過上四五十年肯定是別的部落來佔北都城。我們青陽能夠佔領北都七十多年,可能還拜東陸風炎皇帝的福,他風炎鐵旅兩次北征,四十年前殺了我七部幾十萬人,我青陽才能維持至今。”
“怎麼說?”老頭子瞪了瞪眼睛,“難道東陸人殺我們的人,反而是對我們好?”
東陸風炎皇帝白清諡號武帝,振奮軍武,威懾邊陲,最後咆哮七海,乃至於揮十六國聯軍北伐蠻族,是東陸帝朝中罕見的縱橫之主。風炎鐵旅兩次北伐,藉助優秀的兵器和佈陣,將蠻族武士殺得血流成河,在蠻族小孩心中就像東陸的魔神。
阿摩敕心裡想的和老頭子一樣,卻不敢說什麼。
“不錯。”大君點頭,“正是因為那一次死了幾十萬人,我們青陽的地位才得以保全。我想了很久,四五十年一戰,就像是個浩劫,陰魂不散。其實歸根究底,不過是我們北陸的貧瘠。眼下七部大概總共五百萬人,可是瀚州的土地真的能養五百萬人麼?貴族們吃羔喝酒,牧民和奴隸卻連老鼠都抓來吃,還要餓死人。每到這個時候,就只有一戰。每次大戰,剩下的人不過一半,這兩百多萬,是土地養得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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