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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頭氣得胸膛裡像是拉風箱一樣呼哧呼哧地響,宋鋼拍著他的肩膀說,生氣沒有用,還是儘快去向人家林紅道歉。第二天下午下班的時候,李光頭和宋鋼一起站在了針織廠的大門口。針織廠下班的鈴聲響起來,裡面的女工成群結隊走出來時,李光頭有些緊張了,他說自己馬上要挺身而出了,他讓宋鋼在一旁察言觀色,若形勢不對宋鋼要趕緊拉拉他的衣服。
林紅遠遠就看見了站在大門外的李光頭,她聽到身邊的姑娘們一聲聲地驚叫,她鐵青著臉走到了大門口,她看到李光頭身旁的宋鋼時,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這是林紅第一次注意到身材挺拔面容英俊的宋鋼。
李光頭看到林紅從大門裡走出來時,悲愴地對著林紅喊叫:“林紅,誤會啦!昨天的幾個小王八蛋喊錯啦!我沒讓他們喊‘性交’,我讓他們喊‘求愛’,我李光頭要向你求愛!”
那些成群結隊走出來的女工聽到了李光頭悲愴的喊叫,看到了李光頭悲愴的表情,笑得擠成了一團又一團。林紅已經憤怒得麻木了,她神情冷漠地從李光頭身邊走過。李光頭緊跟在她的身後,舉起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胸膛,都捶打出了鼓的響聲。他讓胸膛發出的鼓聲伴奏自己的喊叫:“天地良心啊!”
李光頭一點都不理會針織廠女工們咯咯的嗤笑,他繼續悲愴地表白:“那幾個小王八蛋真的喊錯啦,有個階級敵人在搞破壞……”
隨即李光頭義憤填膺了,他的拳頭不再捶打自己的胸膛,開始在頭頂胡亂揮舞,他說:“那個階級敵人在破壞我們的無產階級革命感情,故意讓那幾個小王八蛋喊‘性交’。林紅,你放心,不管那個階級敵人隱藏得有多深,我他媽的一定要把他揪出來,一定要對他實行無產階級革命專政……”
然後李光頭語重心長地說:“林紅,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啊!”
這時林紅終於忍無可忍了,她回頭看著叫嚷的李光頭,咬牙切齒地說出了一句有生以來最難聽的話:“你去死吧!”
這句話讓慷慨激昂的李光頭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針織廠的女工們都走過去了,等她們幸災樂禍的嬉笑也都飄過去了,李光頭這才回過神來,他要快步追上去,宋鋼緊緊拉住了他,宋鋼說別追了,李光頭才悻悻地站住腳,充滿愛意地看著林紅遠去的背影。
然後兄弟兩個走向了自己的家。李光頭一點都沒有失敗的感覺,仍然走得氣宇軒昂。宋鋼反而像個被愛情淘汰的人,垂頭喪氣地走在李光頭身旁。宋鋼憂心忡忡地對李光頭說:“我覺得林紅對你沒有意思。”
“胡說。”李光頭說完後,又自信地加了一句,“不可能沒有意思。”
宋鋼搖著頭說:“她要是對你有意思,就不會說那句難聽的話了。”
“你懂什麼呀?”李光頭老練地教育起了宋鋼,“女人就是這樣,她越是喜歡你,就越是要裝出討厭你的樣子;她想得到你的時候,就會假裝不要你。”
宋鋼覺得李光頭說得很有道理,他驚訝地看著李光頭說:“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社會經驗嘛。”李光頭得意地說,“你想想,我經常和廠長們一起開會,那些廠長都是過來人,都是聰明人,他們都這麼說。”
宋鋼欽佩地點著頭,說李光頭接觸的人不一樣,眼界也不一樣了。李光頭這時候哇地一聲叫了起來,他說:“有一個成語,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李光頭拍著自己的腦袋,遺憾地說:“他媽的,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李光頭一路上都在興致勃勃地想著那個成語,他一路上說了十七個“他媽的”,也沒把那個成語想出來。宋鋼也絞盡腦汁地替他想,走到家裡了也同樣沒有想起來。宋鋼進屋後趕緊去找來中學時用過的成語詞典,坐在床上翻閱了半天后,試探地問李光頭:“是不是欲擒故縱?”
“對!”李光頭歡呼起來,“我要說的就是欲擒故縱。”
這天晚上李光頭拉著宋鋼挑燈夜戰,商量著如何來破解林紅的“欲擒故縱”。到了紙上談兵的時候,宋鋼立刻顯得才華橫溢,他讀過半冊破爛的《孫子兵法》,他閉著眼睛把半冊兵法在腦子裡回憶了一遍,睜開眼睛又分析了一番林紅的敵情,然後誇獎林紅的“欲擒故縱”實在是高深莫測,宋鋼說:“欲擒故縱了不得,進可攻,退可守。”
接下去宋鋼捧著成語詞典翻來覆去地讀著,他在裡面找到了另外五個成語後,得意地伸出了五根手指,告訴李光頭:“要用五招戰術,方可破解林紅的欲擒故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