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姨奶奶(第2/2 頁)
她一眼,理都沒理,徑自訓斥蔣氏:“素日我瞧你也不是個糊塗孩子,怎的連咱們這樣人家的規矩都忘記了?我不管你跟旁人在屋裡說什麼話,外頭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不論哪裡來的阿貓阿狗,隨意就能進你的屋子,還有一點體統麼?”
蔣氏雖然有些吃驚於張氏的不客氣,但馬上就明白對方這是在指桑罵槐,不過是藉機敲打錢老姨奶奶罷了。這原是老一輩妻妾之間的爭風,她一個小輩,實在沒必要摻和進去。她十分伶俐地認了錯:“是孫媳婦的不是。”
張氏原意是要敲打錢老姨奶奶,順道說一說自己的事,見蔣氏滑不溜手,也懶得再為對方出頭,眼見著錢老姨奶奶絲毫不能淡定地跳起來要吵鬧,她果斷地搶先問出了話:“郡公爺的大事已經過去了,我們?姐兒病了這幾日,叫請太醫,都說騰不出手,如今家裡總該空閒下來了吧?若是劉太醫不得空,就到回春堂請位好大夫來,也是一樣的。”
蔣氏深知這沒空請太醫的話,不過是婆婆牛氏的託辭,事實上她覺得婆婆沒必要對趙焯這一支過於刻薄,太婆婆張氏雖然生了嫡子,性情卻是中正平和的,從未說過要為親子爭爵位的話,也不曾為難過錢太姨奶奶母子,趙焯更是一心走科舉仕途,不打爵位的主意,婆婆何必因為面子上過不去,就非得與他們為難?叫外人知道了,只會說公公婆婆不孝不慈,這又何苦?
因此蔣氏有意助張氏一把,便含糊地道:“老夫人放心,孫媳婦這就下帖子請劉太醫過府。外頭的大夫如何能與太醫相比?若是耽誤了?姐兒的病情,就不好了。”她笑吟吟地看了小錢氏一眼:“正巧,錢姨娘方才還道,鴻哥兒有些不好,怕是剛出生不久,眼睛乾淨,不慎衝撞了什麼,最好還是請太醫來瞧瞧,有什麼該置辦的,就置辦齊全了,別委屈了孩子。還是請劉太醫走一趟,瞧瞧她姑侄兩個吧。”
錢太姨奶奶和小錢氏很想拒絕請太醫給趙?看病,無奈方才她們才說過趙鴻“病了”的話,為了圓謊,只好閉嘴了。張氏得到了想要的答覆,對蔣氏的說辭頗為滿意,決定要幫她出個頭,就轉向小錢氏:“你方才對你們奶奶說什麼?郡公爺今兒才出殯,全家人都在重孝中,你居然想給鴻哥兒擺滿月酒,穿紅衣裳?你這是要害鴻哥兒什麼都還不懂,就被人罵是個不孝子孫麼?什麼叫委屈?先前?姐兒滿週歲,因為郡公爺的大事,什麼都沒提,姑姑都能為了孝道做到這一步,鴻哥兒做侄兒的就覺得委屈了?即便你不知道規矩,也別口無遮攔,鬧出這等笑話來!”
小錢氏被罵得滿面通紅,錢老姨奶奶的臉皮卻比她厚得多:“你這是在笑話我們錢家不懂規矩?我們錢家再不好,也是侯爺的親外祖家,你算個什麼東西?從前看在郡公爺面上,才把你當正房太太敬著,如今當家的是我兒子,沒把你母子祖孫趕到大街上要飯就不錯了,你擺什麼臭架子?!”又罵蔣氏:“爛黑了心的小蹄子,你沒聽見她怎麼罵你公公的外祖家?你不幫著罵回去就算了,竟還幫她說話,當心我叫大孫子休了你,把我的侄孫女扶了正,她如今生有兩兒一女,肚皮比你爭氣多了!”
蔣氏深感受辱,漲紅著臉,一句話也不說。錢老姨奶奶是個不懂規矩的,可以鬧笑話,但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不能失了體統。
這種屈辱她可以忍受,卻自有人為她委屈。窗外,她六歲的兒子趙澤緊緊地握起小拳頭,透過窗縫恨恨地瞪著屋裡的錢老姨奶奶和小錢氏,他絕不會忘記,母親今日所受之辱,是因誰而來。
他蹬蹬蹬地走向西廂房,那裡是小錢氏帶著三個孩子住的地方,今日兩個大的不在,只有乳母侍候著將要滿月的小弟趙鴻在屋裡。趙鴻的名字是趙?親自起的,哪怕是在祖父新逝的悲傷時刻,也沒什麼能阻擋父親對這個庶子的寵愛。
乳母詫異地站起身:“澤哥兒怎麼來了?”趙澤板起小臉:“你出去!”乳母面露遲疑之色,趙澤的臉板得更緊了:“我想瞧瞧弟弟,怎麼?難道不行?”
即便覺得不妥,乳母也沒膽子這麼說。小錢氏雖受寵,但蔣氏也不是好惹的,她立刻賠笑著退了出去。屋裡沒了旁人,趙澤走近小床邊,看著床中呼呼大睡的嬰兒,眼中露出恨意。
一炷香之後,趙澤神色驚恐地跑出了廂房,差點兒沒撞上拐角處侍立的春草,但他彷彿沒瞧見她似的,一頭往院外衝了出去。
春草心中犯了嘀咕,回頭看向他來的方向,那不是錢姨娘的屋子麼?澤哥兒沒事跑那裡做什麼?又因為什麼事,這般慌慌張張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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