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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被遺忘湮沒的民間商都
在大地上行走是一個感人的事件,你無法預測自己將在什麼時候停住腳步,直到你找到真正的歸屬。每一個用腳丈量旅途的人,都是大地上的異鄉者,那些漂泊的客棧,天空中舞動的布匹以及在車窗瞬時而過的臉龐,他們曾經在你的眼眶內引爆,呈現和燃燒,但在你停止的時候他們迅速寂逝,最後,只有行走的速度。
我曾經無數次在大地上游蕩,每次當我背上行囊,去意已決的時候,我都會感到有一個地方在冥冥中召喚著我,它總是在陽光下躺著,即使在夜晚,也留有陽光的味道。或許,在前世,我把自己的呼吸遺忘在那裡。
詩人昌耀曾經說過:〃我就是一部行動的情書。〃當我置身在齊國古都所在的淄博數個世紀前宏大而賓士的時光中時,我感到自己也會禁不住一起奔跑。這個早在春秋戰國時代就以它的秩序和商業聞名的東方巨都,自齊國建都臨淄以後數千年間再也無緣作為帝都,但齊國的商民用他們的方式建造了這座城市……一個兩千年商脈未衰的民間商都。在千年的時光中,這個位於帝國東部的商都,寂寞地生存在浩瀚的史籍之外,用市井和商賈的語言記錄時光的印記。
在這個位於山嶽和海岱間的城市遊走的時候,我很少言語,因為當那些黝黑閃亮的桌面反照起當初的繁華和滄桑,當世態煙雲湧到我的眼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體味千年中的人間浮沉和恩愛情仇。
在被歲月鏤空的記憶中,所有我們能夠懷想的過去都那麼的殘忍而美麗。光榮與恥辱,風花和雪月。或許,只有那漆黑的木門和漆黑的瓦才能夠保持尊嚴,在陽光裡閃爍年代的光芒。
現在,我停止自己的腳步,我行走的速度比起遺忘的速度,太緩慢了。我會在一個夜晚睡去,但我心裡清楚,大地上的秘密,越來越少了。
一、周村的私人印記
我距離那個叫周村的商埠需要一百年的時間。這一百年的時間足夠我勾畫一段歷史或傳奇,但事實是我的妄想和猜測已經遠離了這些。早在春秋時代,商人出身的管仲重農而不抑商,在齊國開漁鹽之利,民間開始互市。群雄割據的時代,武器和戰士才是稱霸天下的必備,但工商之下的齊國居然也成就了霸業,名列〃春秋五霸〃。齊人以赳赳的氣概建設了一個東方名都。從那個時候起,齊國的遺民們就在千年農業的國度裡行商開市,延續商脈。
臨淄之後的齊國對我來說幾乎沒有印象,就如同史籍之外的商人一樣,消失在歷史的煙雲中。我不知道他們行商的行規、家族的生活、貨物的流通,他們是如何在〃重農抑商〃的狹縫中作為一種奇怪的社會階層存在的。這一切,都像迷一樣。
北方的城
之前對周村的想象都來源於書本和那部叫《大染坊》的電視劇,但當我真正穿行在周村的時候,我的眼前有大片的包裹著的時光墜落,我知道自己的想象其實並不是本色的周村。
周村並不是一個真實意義上的村,〃寸〃〃木〃之地才是村,周村是一座城,在這裡居住著30多萬的人口。那些鉛色的四合院,在透明質感的陽光下,顯得寧靜、古老而神秘。我想,〃周村〃這個名字的由來,除了我們能夠想象的它是按照城邑的一般發展規律,即由一個小村子經過人口和經濟的膨脹而成為大多數人的居住地,另外的可能是作為一種符號,〃周村〃這個名字沒有被取代是因為它更能夠讓人對居住有一種溫暖而依靠的感覺。
但周村確乎是一座城,一座北方的城。北中國的大地,幾度桑田,幾度牧場。幾乎每個中國北方的城,都負載著沉重厚實的歷史。在這片奔跑的大陸上,阡陌交通,人們在他們熟悉的生活方式中勞作並生生不息。早在公元前1500左右,周村這裡就是於陵(於音:wu)侯國的故地,我們確乎可以知道的是,到了明末清初,周村就已經是重要的商業名鎮,與佛山、景德鎮、朱仙鎮齊名,是無水路相通的全國四大旱碼頭之一。
一座城,坐落的北方的天空下,被塵土覆蓋著,被風雪遮蔽著,青灰色的城牆,勾嵌著白色石漿,一塊塊青石在陽光裡閃耀著銀子的光芒。沒有人洞見它的秘密。我穿行在那些棋盤似的小巷中,看見了精美的絲綢、黝黑的茶葉、文人的手指和商人的面孔,緊閉的大宅門,具體的木柱,那上面的裂痕以及顯示可能存在的細節,我卻無從探究。城,一個被城牆圍繞的封閉空間,已經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了,今天,我只能以一個歷史過客的身份,在殘存的輪廓中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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