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第1/4 頁)
天祿突然心裡一動,看著眼前這兩位被革職的大臣,極力要想起一些遙遠而又模糊的往事。
林大人也笑了笑,說:“靜老莫忘了,在下也是‘待罪’之身。”琦侯爺突然激動起來:“你我怎麼能一樣!……你我都是忠心耿耿為朝廷辦事,落得這般模樣。你呢,縱然再革職乃至監禁、流放,也會青史留芳,百代頌揚;可我,就算能過了眼下這道坎兒,就算日後還能起復、升遷再入閣,哪怕位列三公,也逃不脫今生後世的罵名啦!”嘩啦啦一陣鐵鏈響,他雙手捂住臉,又不願被人看做哭泣,便上下摩挲著面頰,似在提神。
林大人看著他,沉重地說:“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你要在講和這一棵樹上吊死!”琦侯爺搖搖頭:“這些事說也無益。你我都得聽皇上的調遣,對不對?……但香港之事,確是少穆兄攛掇廣撫怡良上奏【道光二十年臘月十五,琦善與義律議定《川鼻草約》,未經中國朝廷批准,英方就發表宣告,稱其對香港島擁有主權,並於次年正月初十前後佔領香港。林則徐說服當時的廣東巡撫怡良,將此訊息奏報朝廷,導致琦善的革職和朝廷對英開戰。】,所以朝廷對我才有鎖拿押京查抄家產的諭旨,沒錯吧?今日來相送,是要瞧我好看吧?”
林大人朗朗地笑了,說:“來送靜老,乃是私誼;勸怡良上奏,乃是公心。議和及割地賠款諸事,你原不該瞞著所有的人獨自行事。”琦侯爺長嘆一聲,說:“好,我領你的情,多謝你相送了。”林大人將帶來的銀兩食品藥物等一一交代給英都統,囑他一路對年事已高的犯官多加照顧。天福趕緊靠過來問天祿:“有天壽的訊息嗎?”天祿搖頭,天福緊皺著眉頭小聲說:“真急人,這可怎麼辦?”天祿說:“會不會去了澳門?”天福想想,說實在沒法子不如去巡捕處報案,還千萬不能叫師傅知道。
遠處開來一艘巨大的插滿各色龍旗的大船,兩排數十名穿號衣的水手整齊一致地划著槳,使這華麗的艨艟鉅艦走得飛快,槳聲、水聲和著一陣陣長號喇叭、細樂吹打;大船前方兩艘開道小船,開道鑼聲��,飛虎旗迎風飄揚。一看這旗號,眾人都有些驚異,因為這是新任欽差、眼下全管廣州剿夷事務的參贊大臣楊芳老將軍的座船。他難道也來為琦侯爺送行?
華麗的大船真的靠了過來,新任欽差大臣真的登上了押送犯官的船,與前兩任已經革職的欽差大臣拱手為禮。天福天祿和周圍所有稍微瞭解內情的人,看著這三欽差相會的場面,都無端地覺得心驚膽寒,喘不過氣來。頂翎涼帽、補褂繡袍、朝珠朝靴、白鬚白髮的老將軍,面對布衣青鞋的林大人,面對頸上鎖著鐵鏈的琦侯爺,思緒不亂嗎?心裡不發顫嗎?……
廣州是個什麼地方啊!夷務怎麼如此繁難可怕?在這裡還要跌倒多少欽差大臣才算完?……天祿只覺得背上滾過一個個寒戰,面板起慄,以至垂了眼不敢再看。
楊老將軍倒是一派武人的豪爽,對倒黴的前任欽差說了好些安慰的話,要他多多保重,祝他一路平安。這些套話都從天祿耳邊滑過消失了,只有一句話八個字,一下子就�進天祿的耳鼓,使他不住地回味,甚至心慌意亂。他想這會不會就是所謂的讖語?……楊老將軍說的是:塞翁失馬,安知禍福!剎那間,他腦海裡彷彿劃過一道閃電,剛才他極力回憶而又無論如何想不起來的事,突然明白如鏡。
這邊,楊芳又對林大人說,接到靖逆將軍奕山、另一位參贊大臣隆文和新任兩廣總督祁�三人共署的來信,他們這兩日將抵達廣州,誠請林大人逆流相迎於途中,他們將一同來林大人船上共商軍務。由此看來,楊老將軍送行是輔,特邀林大人是主,琦侯爺苦笑著退後幾步,倚在了船舷欄杆邊。
天祿上前,輕聲地問:“侯爺可還記得,大約十年前,您在前門外一所臨街茶樓上請人測過字?”
琦侯爺目光迷茫,搖搖頭。“那日正逢午門獻俘大典,這位楊老將軍正在凱旋大軍中。”琦侯爺似是而非,還在想。“您同少穆先生先後測同一個字,因果之因。您將一把摺扇拍在了因字正中,便成了困字之形……”“不錯,有這事。那測字先生因而說我將屢屢受困,升沉無常。哈,不料果真應了他的鐵口!”“不不!當時因你扇長於字,使困字上下出頭,測字先生說你雖然屢屢受困,卻每次受困皆能出頭,所以能得善終。還記得吧?……”琦侯爺驚疑不定:“你?你怎麼會知道?”“那測字先生正是小人的師傅,小人當日不過十歲,就站在旁邊……侯爺,你定有出頭之日,就請放寬心吧!”押送琦侯爺的船終於起程了。楊芳邀林大人到自己船上吃茶,說還有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