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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狗說:“行,小水真的變了!”
小水說:“再說,福運這一死,我再軟軟弱弱的,那還有我這寡婦活的路嗎?”
說到這裡,小水見金狗低了頭,神色黯然下去,就又故意笑了一下,說:“那你給家裡捎什麼嗎?你老不回去,上次我到兩岔鎮,見到你爹,他老人家一說起就埋怨你把他忘了!”
金狗說:“我不願意回去,人上了年紀,說話囉唆。”
小水就正色說道:“金狗叔,我知道你爹的心思,他總操心你的婚事!我也說一句你別上怪的話,你的事還要拖到什麼時候呢?我知道在這事上你傷了心,可也不能老這樣下去,要是找上一個合適的,或許會忘掉過去一切哩。”
金狗沒有言語,燈光下看著小水,小水也正凝眸看他。後來小水就低了頭,去給他倒水,身子扭動著,顯得那麼臃腫,笨拙,他突然又想起了福運,腦袋就沉沉地垂下了。
小水將水倒了端來,兩個人又相對而坐,沒有言辭,電燈明晃晃地照著。
好久的沉默,金狗終於苦笑了笑,說:“小水,你在這兒還好吧?”
小水說:“還好。”
金狗說:“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幹什麼重活,有什麼要辦的事,你來給我說是了。”
小水直愣愣看著金狗,看著看著,眼淚就一顆兩顆無聲地流下來。
小水去了仙遊川,和蔡大安談妥了河運松樹種子的事宜後,就在家住了幾日。韓文舉穿上了夾衣夾褲,小水又替伯伯縫做了棉衣。往年這時,小水是坐在炕上做棉衣,先給伯伯,後給福運,再是替大空縫製,如今伯伯的棉衣做好,卻就沒有事了,她不免想到那個又醜又憨的又令人疼憐的福運,他永遠也穿不上她縫製的棉衣了!小水從櫃子裡翻出去年冬天福運的舊棉衣,抱著就哭,哭過了就去商店買了一刀麻紙,為福運疊做了一套紙衣,塞上棉花,拿著去往山頂的墳頭,一邊說著田有善、田中正處分的事,一邊點火燒化。
山坡上的草已經黃了,黃麥菅的葉子枯乾,風裡錚錚地搖著金屬一般的響聲。她跪在墳頭,一張一張燒了紙錢,焚了紙衣,就瓷眼看山下州河水面。河面上是一溜船排,那是河運隊要去荊紫關運松樹種子,又是好多人在渡口上相送,小水就又禁不住想起福運活著時的情景。當年每一次下河,她都是為他做一頓餃子的,餃子是囫圇的,吃了遠行的人便沒後顧之憂。他行船回來了,她就為他做一頓長條面,她的麵食是仙遊川最有名的,擀得如紙一樣薄,切得如麻絲一樣細。“吃長面,拉人魂,你是怕我的心丟在白石寨城外的那些花胡哨女人身上嗎?”這是福運每次吃長面時要說的話。她總是說:“瞧把你說得能成的,有誰看得上你呢?”他們的那一夜就這麼說著鬧著,一直到雞叫頭遍。如今,她沒有了那份操心,也沒有了那份操心的樂趣!小水扭過頭去,拿眼睛狠勁著看遠處的黑蒼蒼的巫嶺,就是在那裡,熊將福運抓死了,他死得多慘呀,為了人家的口舌享福,他就白白地沒了一條命!小水恨死了那狗熊,恨死了吃狗熊掌的那些大小官人,現在田有善、田中正受到了處分,福運他卻聽不到看不到,喝不到大夥喜慶的酒!越思越想,就趴在墳頭上放聲大哭。
這哭聲驚動了七老漢,七老漢年紀大了,已經不能再和年輕人一塊去吃水上飯,他就又在山上謀生,每日拿了鐮刀割那坡畔上的龍鬚草,割一把攏起來,如一條大姑娘的獨辮,幾十辮、上百辮捆在一起,就用皮繩紮緊了從山坡推滾下去,然後背往鎮上去賣。他看見小水在山頂上哭得傷心,也老淚抹了幾把。只說讓小水哭一哭,散散心裡的悶氣,沒想他已經推滾下兩大捆龍鬚草了,小水還在那山頂上哭。他就害怕了,跑下山去,到渡口上對韓文舉說:“文舉,你快去山頂拉拉小水,她在那裡哭了半天了,她是有身子的人呀!”韓文舉慌忙到山頂上,將小水連勸帶訓地拉回家去。
也因為傷心過度,也因為在山頂上吸了涼風,小水回到家裡,肚子就不舒服起來。她計算著日子,孩子還不到分娩的時候,心裡也並未注意,燒了熱湯喝下就睡下了。可第二天,肚子還是難受,隱隱地一抽一抽地疼,韓文舉就說:“小水,你這樣到白石寨去,我也是不放心,就在家裡多住幾日吧。肚子不好,也不敢耽擱,伯伯送你過河到鎮上醫院去檢查檢查。”小水看著年老的伯伯,也就去了兩岔鎮醫院。
在鎮醫院門口,小水卻碰見了英英,她遠遠瞧著像是英英,就想避開,英英卻也挺個大肚子發現了她,銳聲尖氣地叫:“是小水呀,你也來醫院呀?哎喲,咱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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