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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常奶奶的後事……
“垃圾爺”死在醫院的訊息是在第二天傳回來的,當時四妞的瞎奶奶發出了一聲長嘆:“唉!這老漢是被我妹子的魂兒給叫走了!”她也跟來人講起了他倆這一輩子的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恩怨怨的關係:“垃圾爺”年輕時追求過常奶奶的,常奶奶卻看上了一個模樣周正身強力壯的拉板車的,並嫁給了他,誰知那人命短,在一起沒過十年就去世了,於是“垃圾爺”又有了機會,但他卻猶豫了——這時他已經知道常奶奶是生不了孩子的,還知道了她解放前是個幹嘛的,就不想娶她了,只想在飢渴之時揩把油,一邊還尋思著找上那麼一個“會下崽的”。常奶奶看穿了他的這點兒心思,就守身如玉,堅決不與之苟且,這恩怨便結下了,一晃又是十年過去,兩人也都老了……“我這妹子年輕時長得那個人才啊!那時候我可不瞎,看得真真哩,就記著她那個叫人心疼的俊俏模樣,她來‘六號坑’的時候都過三十啦,再年輕點還不知是啥水靈靈的好樣子,聽說,在給那個快要解放跑到臺灣去的國民黨團長做小以前,是在粉巷裡頭混飯吃的,聽說還是掛頭牌的,在那一片可有名哩……”
四妞的瞎奶奶對來人說——她等於是說出了常奶奶的隱秘身世,但當時的我自是聽不明白的,很久以後,在高中的語文課上學習艾青名詩《大堰河,我的保姆》時,我才恍然大悟並百感交集地想到:我的保姆原來是個老妓女啊!
我在四妞家一直住到父親回來。
冬天到了,我又過了一段父親在家的日子。跟剛開始的時候調了一個個兒:回到家屬院之後,我白天還是跑回到“六號坑”去跟孬蛋他們玩兒,也還會到垃圾站去撿垃圾然後運到廢品店去換一點小錢回來,父親發現後並沒有對我橫加指責和干涉,只是紅了眼圈,嘆了口氣:“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
中國往事 第三章1972(1)
春節到了,大年初二走親戚,父親提了些從野外帶回來的山貨帶著我去給軍工城的舅爺舅婆拜年,主要是感謝他們曾專程來常奶奶家看望過我一次,還給我買了兩身衣服。沒想到的是:此去拜年竟在無意之中給我找到了一個新的寄居之地——舅婆是個熱心腸,也是個在家裡做慣了主遇事就愛替人做主的人,她當著我的面一點都不客氣地對著父親歷數在去年夏天的那次探望中從我身上發現的種種不良現象:跟小流氓混在一起、撿垃圾、爬電線杆、吃無吃相(吃飯時愛吧嗒嘴)、說髒話(包括說河南話)……將之歸結為惡劣環境對我造成的不良影響,並嚴正指出:“子不教,父之過。你這麼不管不教的,他那在九泉之下的娘——我們那可憐的短命的外甥女怎麼放心得下呀?!你們倆恩愛一場可就這一個孩子啊!”父親面紅耳赤自我檢討說:主要是自己本職工作老出野外的特殊性搞得老是不能守在孩子身邊造成的。在這件事上,父親自己沒主意,又遇上了一個永遠有主意的人,於是,一個新的養育我的方案便在舅婆的口中出臺了:“你就把索索交給我們吧!我們來教育!”當晚,父親吃完晚飯離開時,我就被留下了,當時說的是讓我先住幾天,適應適應,等到年後父親又要去野外時再做最後的決定——結果,也只能這麼決定了,因為父親自己也拿不出第二套可供選擇的方案(他曾動過讓我重返“紅色搖籃”保育院的腦筋)。
我就這麼來到了軍工城——對我來說,這又是一個十分陌生的世界。它是由四個分別叫做“長江”、“黃河”、“秦嶺”、“華山”的大型軍工廠以及職工福利區連成一片所形成的一座新城,距西安有上百里遠,是西安附近最先形成的一個衛星城。舅爺舅婆都是在其中最遠的那個“秦嶺機械廠”工作的,舅爺是建國之初就從上海遷來這裡的建廠###,現在廠裡擔任總工程師。雖說前幾年“文革”鬧得最兇時也曾受到過一點衝擊,但隨著局勢漸趨平穩(畢竟是軍工企業嘛),他又變得重要起來,每天上下班時都有專車接送。舅婆在廠裡幹得也不錯,是共產黨員、人事科長,當年她跟隨新婚不久的丈夫從上海遷來這裡時,還是一名普通的女工,她是從連年勞動模範這條路上一步步幹上去後被提拔為幹部的。他們的家就安在“秦嶺機械廠”一片很大的家屬區的一幢樓裡,那樓是五十年代建的蘇式樓房,家中有著一兒一女:兒子去年初中畢業就跑到“三線”修鐵路去了,女兒尚在讀初中,所以,當我來到他們家的時候,沒有見到那個我該稱做“舅舅”的兒子,而只見到了他們的女兒——他們讓我把她叫“娘娘”(上海人的叫法:也就是“姨姨”的意思吧),我就這麼叫了。
初來乍到,讓我心甘情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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