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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特像玩具箭,射到人身上不痛不癢,輕痛輕癢,叫人躲也不是,擋也不是。老遊擊的苦惱不能對外人說,更不能對兒子說,這使得他的苦惱更深了。
為了詩歌,小詩人索性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苦吟。苦吟需要整塊的時間,小詩人後來發展到逃學。他越來越與傳統眼中的標準好學生背道而馳了。他不斷滋生而出的短短的鬍髭也不能使他立馬醒悟,他沒有意識到時間裡暗藏的危機。在人們的眼裡,他是在象牙塔上鑽牛角尖,已是錯上加錯,完全沒有責任感。他所結交的朋友簡直是狐朋狗友,他荒廢了功課是罪有應得,他在高考的獨木橋上被擠下來是老天有眼。小詩人的稱號已被詩人的稱號取代,而且詩人的稱號很快成了不務正業的代名詞。“詩人”成了安寧人的笑柄,然而他卻渾然不覺,出人意料地迷上了旅行。跑雲南,跑海南,跑普陀山,到西藏無人區。有時專程到少數民族當中去。回來就對漢族人來一番針砭,漢族人是挺沒個性的,千篇一律的面孔叫人膩煩。有一回他從湖北神農架回來,老遊擊還以為躺在沙發上的是闖進家裡的一個野人呢。好在他只喜歡旅行,對酗酒、吸毒之類沒有興趣。旅行的壞處,除了失蹤,再不會有別的。可詩人每次都能全須全尾地回來,足夠老遊擊高興很長一段時間。再說他並沒有伸手向自己要過錢哩,還算是個好孩子。自己年輕時,不也是南征北戰來著,那南征北戰不就是扛著槍炮到處旅行嗎!不必著急,他的預計沒有錯。
詩人後來透過考試,招工進了銀行儲蓄所上班。在源源不斷的鈔票上面,練習著數錢的本領。他數的速度越來越快,工作效率也與日俱增,他本來就是個彬彬有禮的孩子,一刀剪了披肩發,再無驚世駭俗之舉,於是深得同事和顧客們的讚譽,也在情理之中。
老遊擊更是由衷地高興,他長舒了一口氣,就像看著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經過調教變得溫馴起來,回到正路上來了。寫詩固然高尚,可是畢竟填不飽肚子,在銀行數錢的確鄙俗,可是端著銀行的飯碗由此進入小康易如反掌。老遊擊想的不是小康問題,他把眼光放得更遠,兒子能自立,一生平安幸福,自己一定會含笑九泉的。兒子有一個穩定的工作和一份穩定的收入,能為他的一生平安和幸福提供保證。但待他日自己坐在桔紅色的晚霞中含飴孫,便可謂一生足矣。老遊擊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詩人準點到銀行儲蓄所去上班的時候,老遊擊準點到棋攤會見棋友。但在1994年的那場所謂的衝擊縣委縣政府風波之後,情況發生了變化。
老遊擊是在裝置廠門口的棋攤上偶然聽到有三名下崗工人無端遭到拘留的訊息的,因為棋攤往往是安寧的新聞釋出中心。
一聽到這個糟糕的訊息,老遊擊便義憤填膺,怒不可遏。
“走!給我到縣政府去!”
他的手杖像雷霆一樣朝法國梧桐擊去,手被震得發麻,棋友見勢,頓時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老遊擊,饒了我們吧。我們上有老,下有小,比不得你。”可憐的工人們同時也勸老遊擊別去。
“怕死鬼!我一個人去好了。”老遊擊梗著脖子,兀傲不屈,說完便像試蹄的馬兒一樣得得走遠了,整個身體有力得像鼓足的風帆。
他打聽到了程家卿在文鳳園開會,當即像一顆衝向艦隻的魚雷朝著文鳳國奔去。程家卿果真在裡面,他那熊掌一樣有力的聲音厚厚的牆壁也吃不消,只得讓它們在會場外面發洩發洩過剩的精力。老遊擊站在會場門口,程家卿正忙著作報告,沒顧得上往這邊膘上一眼。而洪秘書好像全身都長著眼睛,而且這些眼睛時時刻刻都在運動,因此他一下就睃到了老遊擊,並且在一秒鐘之內將他認了出來。他彈簧一樣地跳出來,把老遊擊拉到會議室外面的接待室裡,問語極其溫柔敦厚。老遊擊對他說馬上就要見程縣長。洪秘書攔了搓手,問老遊擊能不能等會議結束。老遊擊說不行,有急事。洪秘書不敢怠慢,又彈似地竄上主席臺,在程家卿身旁俯首貼耳耳語了幾句。然後又竄了出來十分尊敬地請老遊擊到休息室稍息。少頃,程家卿進了休息室,一進休息室,便笑眯眯地將手熱情地伸向老遊擊。
“老同志,聽說你有急事找我?五分鐘行不行?”
“程縣長!我以一個老黨員的身份請求你立即釋放拘留放下崗工人!停止非法集資!”
程家卿一愣,原來是——
“老同志,他們糾集不明真相的群眾,我實難從命。”
“下崗工人不是敵人,而是我們的兄弟,我們怎能這樣對待他們呢?現在他們生活有困難,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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