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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步走上平地起風波的仕途的。記不清誰說過:一個不出一名官員的家庭或家族,從信心和形象上來說,這個家庭或家族的每個人都像伏爾加河上的縴夫,拖著一條破爛不堪的船,前途黯淡。田剛亮走馬上任之初,她不是沒有過由此而帶來的世俗的喜悅。除了喜悅,還有與喜悅一胎孿生的憂慮。田剛亮從南音到安寧縣任縣委副書記,她的喜悅和憂慮全轉化成了期待,她心裡明白,就任縣委副書記不過是一塊跳板,還有更高的理想在跳板的前頭。她沒有隨丈夫一同到安寧,因為兩三年的時間在等待的想象中可能比十年更長,在回憶裡卻比一瞬更短。每人禮拜星期五的傍晚,田剛亮帶上髒衣服回家,和家人團聚兩天之後,星期一就要帶上乾淨的衣服回安寧縣。十月十日剛好是星期一,丈夫像往常一樣重返安寧。晚上打了電話,沒有通,也許是有事,她沒有多想,並沒有覺得蹊蹺,哪知是真有事,而且是出了大事。十月十一日一早,自己才剛上班,丈夫的司機低著頭,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說:“田書記病得很厲害,需要趕緊去一趟。”當時,一聽這話,她的心先是要跳出胸膛,繼而就像一隻蚱蜢往上跳時沒有抓住自己需要的草葉,一路往下墜落。她不知自己的心究竟墜落到了哪裡,她人知道它跳動得厲害。她張大嘴,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惡夢一般突如其來的訊息,不啻是晴天霹靂,而是一個更為陰險的無聲的雷霆,她的手顫抖起來,她像手上剛剛接過一張死亡通知書。整個身體彷彿被一陣尖利而細小的隕石雨穿透,只留下千瘡百孔。
他怎麼了?他究竟怎麼了?一路上,問號就在她腦子裡跳舞,儘管車子像彈棉花的弓一樣,卻終究沒有把這個問號從她腦子裡彈出去。
一見到田剛亮穿著斑馬服,傷兵一樣躺在床上,她的鼻子立刻一酸,背轉身眼淚就止不住地落了下來,自己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就為了看到這個?
見她傷心,眾人退出,她隱隱約約的啜泣聲刺激著田剛亮的神經。他醒著,眼皮卻兩扇鐵門一樣緊閉著。
“他已經動過一次小手術了,待情況穩定之後再送往南章市。”
主刀大夫走出病房之前,這樣對她說,她彷彿沒有聽見。淚水的帷幕後面,心靈在表演。說到心靈,沒有比真誠相愛的人患難時期的兩顆心靈更為純真的心靈了。純真融化和淚水能製成水晶。
他還活著,這個喜訊撫遍了她的全身,可老田究竟患得是什麼病?為什麼如此嚴重?胃潰瘍?酒精中毒?從高處摔了下來?被人打傷了?抑或是她所不知道的家族遺傳病?老田的身體一直挺棒,怎麼會如此一敗塗地?也難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不知道只躺一個月,他會不會好?反正,他病著一天,她就要守著一天。也許,自己在他身邊,事情就不會鬧成這樣,她開始有些自悵自悔。
她壓根兒沒有想到他已被別人庖丁解牛地折騰了一通,要不是反抗及時,早就一命嗚呼了。送到醫院,又被大夫們的手術刀小殺了一番,雖說醫生不是兇手的幫兇,可手術刀,似乎比匕首還要刻薄還要鋒利呢。田副書記被殺的訊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來飛去,在每個長了耳朵的人的耳朵上做過短暫訪問。所有人都知道了,除了聾子。不知是疏忽還是有意,這樣的訊息,沒有人告訴她,她得到的是另一個訊息,人們用善良的同情結結實實欺騙了她,她因而顯得比聾子還聾。
小縣城就是這樣,各方面的發展可以像蝸牛一樣緩慢,可是謠言、小道訊息、最新見聞的傳播,不達到鯤鵬的飛行速度便誓不罷休。同時,小縣城裡的人們能機警地迴避與謠言、小道訊息、最新見聞捱得最近的人,以絕緣式的封殺作為對他們最好的安慰,這正是小縣城的優勢所冢��縭孓チ私獠壞教鋦樟潦遣』故鞘萇耍��橇私獠壞教鋦樟戀納飼櫸⒄骨榭觶�雜諶魏畏⒄梗��塹拇ゾ躋謊�鞘Я櫚摹?
是自己的妻子在自己身旁,田剛亮分明地感應到了,並且,再一次感覺到,夫妻始終是一體的。譬如,這會兒,自己就是舒蕙的傷口,令她十二萬分地痛。她為他拉好被子,對他的胳膊纏著繃帶感到納悶。他均勻的呼吸像吉祥的訊號,從他的臉上升起。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從昏闕中醒來。身體醒來,痛感也跟著醒來。蜷曲而麻木的四肢,被血液啟用了,血液帶著千萬支梅花針向身體的各個部分扎去,這裡刺一下,那裡刺一下,這是集中的大疼痛分散後的小疼痛,疼痛已經全面鋪開。這裡的疼痛尚未消失,那裡的疼痛又開始了,疼痛跑遍了他的身體,區域性的疼痛彼此呼應,傳送著匕首閃著寒光的餘韻,坐著長途列車的人回到家,感覺還在列車上;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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