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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道楓雖然交遊甚廣,但在這座城裡真正來往得密切的還就這幾個君子,相交多年了,知根知底,處得像兄弟。而兄弟最大好處就是,喝醉了的時候不會擔心露宿街頭,會有人送你回家。毫無疑問,朱道楓這次又喝得爛醉,又是牧文送他回梓園,這活他經常幹,輕車熟路。把車開進去,按幾聲喇叭,裡面自然會有人跑出來把醉得胡言亂語的朱道楓抬下車,又抬進樓上的臥室。
“沈先生,您辛苦了。”跟往常一樣,管家很恭敬地送牧文到門口。
“真是交友不慎,認識他後我簡直就成了搬運工,下次叫我出去,我得叫上善平和哲明……”牧文直搖頭,苦笑著上了自己的車。
可是被搬上樓的朱道楓躺在床上沒多久又清醒了些,不知道自己喝的是水還是酒,怎麼越醉越清醒,牧文的車子駛離梓園時的發動聲他全聽得到,酒精的麻痺作用是越來越小了。他從床上爬起來,又站到窗戶邊遙望後山,今晚的夜空格外璀璨,漫天繁星,哪一顆才是心慈呢,這個問題他已經問過無數遍,沒有人告訴他答案。
他必須讓自己麻痺,否則心裡的疼痛會讓他徹夜不眠。他不由分說就下樓到餐廳的吧檯又拿了瓶酒,也沒上樓,踉蹌著腳步往後山去了,一邊喝一邊喚著心慈的名字。
心慈的墓掩映在後山桃林中,很氣派,整個地面和墓身都是漢白玉砌成,兩邊各有一個哭泣的天使雕像,中間是高大的歐式拱門,墓碑上刻著:愛妻任心慈之墓。雖然沒有舉行婚禮,但朱道楓是以丈夫的名義下葬心慈的,為這碧君還經常跟他鬧,活人爭不過,她連死人也要爭,這個女人是越來越精神錯亂了。
因為墓的兩邊亮著長明燈,即使是晚上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墓碑上心慈美麗的容顏,朱道楓撫摸著冰冷的碑石上永恆的照片,淚水無聲地流淌下來,他真後悔當初建這墓時怎麼不給自己留張活動的門,這樣他就可以隨時進去躺在心慈的身邊,陪伴她度過這漫漫長夜。她孤獨,他更孤獨。
他靠著墓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望著天上閃爍的星辰,一口接一口地灌酒,真希望天上的心慈能下凡來,哪怕只是在他身邊短暫停留,看他一眼,他就是醉死在這也心甘情願。不知道是因為疲憊,還是酒真的喝多了,他昏昏欲睡,神思迷離起來,似睡非睡間,他好像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踏著石階一步步向他靠近,他立即變得激動,心慈來了嗎?她真的來了嗎?
朱道楓努力睜開眼睛,老天,真的有個人站在他面前!是個女人,長髮,月光自她頭頂的夜空照下來,在她的頭上肩上灑下一片銀輝,因為揹著光,她穿的又是黑色的衣裙,蒙著白色的絲巾,看不清臉,但那雙眼睛……
他的酒立即醒了大半,那雙眼睛,林蔭道上的眼睛!是夢嗎?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背部的痠痛,這是長久地靠著墓碑的緣故,他看著那雙眼睛,比深邃的夜空還浩瀚,目光如鬼魅,利劍般穿透他的胸膛,直中他的心。
“你……你是誰?”
他呻吟著問,不是因為恐懼,而是酒精沒有麻痺他的大腦,卻麻痺了他的四肢,讓他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動也不能動。
“我是你命裡的。”
她冷冷地回答。還在走近他,黑色高跟鞋踏在石階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墓地顯得格外驚心。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正好投在他身上。他偏了偏身子,想將她看得更清楚些,可還是不行,長明燈的光線從她背後投過來反而讓她的身影更黑暗,他問她:“我命裡的,什麼意思?”
“就是你心裡的鬼啊,你忘了嗎,我就是那個鬼……”
他當然沒忘,掙扎著想爬起來,“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她點點頭,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皓月當空,感覺她像個月光幽靈,一身的寒氣,目光落在他身上讓他頓覺置身雪地般陰冷刺骨,她身上的寒氣何以這麼重,冷得他發抖,他全身都在抖……
“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不能。”
“你……你到底是誰?”
“你不記得了嗎?”她蹲下來,伸出手,蒼白纖細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頰,他又是一陣顫抖,她到底是人還是鬼,是人怎麼會有這麼冰冷的溫度,“可我一直記著你,記著你的臉……挺好看的臉,怎麼長著魔鬼一樣的心,我想掏出你的心……”
說著眼神一變,目光如刀子直割向他的喉嚨,她好像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