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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熬的時候,人們急切盼望春天早日來臨。因為春天會給萬物帶來生機,給人們帶來希望。人們曾經用過多少美麗的詞句來描述可愛的春天。這裡的人也盼望春天,可他們盼的不是桃紅柳綠、梨花盛開的美景,而是盼望大地快些甦醒,萬物復甦能給他們帶來可以充飢的食物。
3月下旬,我們離開了胡家集公社,來到大於公社調查。大於公社屬惠城區一個比較小的公社,5000多口人,5個大隊,5個自然村:朱老虎、大孫家、李中條、呂家臺、大於。公社的名字叫大於公社,所在地卻是朱老虎村,因為它的位置是在公社的中心。這是個城郊公社,離惠民縣城的大隊只有3公里左右。按說城郊經濟情況應當比較好些,可這是貧困落後的重災縣,雖然地理位置比較優越,但在平均主義思想指導下,貧困也是共同貧困,同其他公社基本上沒有多大差別。所謂好一點,主要是離城比較近的幾個村,可以到縣城的機關和工廠去討要,可以到機關食堂和飯館裡撈泔水、拾菜幫子來充飢。所以有兩個村死人少一些,其餘3個村基本都還是重災區的重災隊,其中以朱老虎、大孫家兩個村最為嚴重。我們新華社下放幹部有4個人被分配到這個公社蹲點包隊。領頭的是國際部的於中幹,他已被任命為惠城區委副書記,他有時和我住在朱老虎,、大於村,對外部的黃龍和國內部的周淑琴兩人在大孫家村。
朱老虎的災情出乎我意料,十分嚴重。我來那天,公社書記崔起峰同我見面之後,表示歡迎,沒有多說什麼。他讓公社的張社長先領我去村裡走走看看,然後找個住的地方。張社長是個50歲出頭、農民出身的農村幹部,是此地人,情況非常熟悉。我們邊走邊談,個把鐘頭就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頭,瀏覽了整個村莊外貌。
這個百十戶人家的村莊,和其他重災村一樣,到處殘垣斷壁的泥巴房子,看不到一塊磚瓦石頭。上百棟房子,如果說“十室九空”可能有些誇張了,但說“十室五空”並不過分。張社長邊走邊指著一處房子對我說:這是個獨門獨院,一家五口,逃的逃,死的死,已經沒有人了。走了沒幾步,又是一個院,這是個破落的院子,沒有大門,我們信步而進,只見東西廂房,已經全部沒上蓋、沒門沒窗了。張社長指著這些剩下的一堵堵殘斷的土牆說:“所有能當柴燒的木料都燒了。”三間正房還算完好,但屋子裡空空如也。兜了一圈之後,張社長說,住的地方不成問題,這些房子隨便住哪裡都行。不過這些空屋子都是很久沒有人住了,現在天氣還冷,你若住,必須生火,還得收拾收拾。今天來不及了,我看如果你沒有什麼意見的話,可以先住在我那裡。那是鄉公所的房子,我可以回家去住,那裡還有個方便條件,你需要什麼可以找公社幹部。
朱老虎村是個重災村。全村原有人口288人,僅1959、1960兩年,就死去58人(不包括1961年以來死亡的),佔全村原來人口總數的20%。全村現有230人,幾乎全是浮腫、乾瘦病人,適齡婦女全部閉經,不少婦女子宮脫垂,其中危重的乾瘦病號30多人,都是由於長期飢餓造成的。
來到災區已經四個月了,天天救災,到處都是浮腫、乾瘦病號和一座座新墳,很少看到嬰兒,特別是看不到新生嬰兒。大於公社書記告訴我,這個公社兩年來只出生兩個小孩,其中一個是外邊帶進來生的,另一個出生不久就死掉了。三四歲的孩子也很少,因為生下來就趕上大躍進,沒過上好日子。他說,從小就營養不良,身心健康受到傷害,對今後發育成長必然要產生不良影響。好比苗木一樣,小時受傷,難以長大,更難成材。這不僅是這一代人的身心健康問題,而且直接影響到下一代。有一次我在朱老虎村訪問,離張社長過去住過的地方不遠,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不會走路,也站不起來,腦袋像骷髏,兩隻大眼睛深陷,正光著身子在地上爬。有時頭也抬不起來,躺在門檻上,肚子幾乎佔了整個身子的一半,樣子很嚇人。他娘告訴我說:“他病了,就這樣不死不活已經兩個月了,看來活不成了。”我找到公社療養院要把這個孩子送到療養院去。院長說,這樣的孩子到了療養院沒有人照顧不行。沒有辦法,只好把飯帶回家,但拿回去之後誰吃就很難說了。
公社有個療養院,收集了全公社部分最重的危重病人,統一治療。但由於條件有限,只能容納30人左右。這些人都是飢餓致病,據說他們的整個消化系統都失去了吸收作用,吃什麼都不起作用,吃什麼拉什麼,只是靠消耗體內營養熬時間,耗盡而終。公社崔書記在向我介紹情況時說,乾瘦到了晚期就成了不治之症,吃什麼都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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