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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口住在大路邊新修的房子裡,88歲的父親與他們一起生活,只不過平時父親守著山上的老屋。女兒已經出嫁,在大同鄉場上開有一家牛肉餐館,女婿跑運輸,順帶做飼料生意。家裡實有三口人四畝地。幾十年來,侯月平一直在山區務農。
種田其實有甜頭
陳瑞生(以下簡稱陳):侯大哥,這幾十年,你和家裡有哪些變化?說來聽一下,主要是上個世紀80年代、90年代和現在。
侯月平(以下簡稱侯):我沒得文化,嘴又笨,答不起你的問題,採訪就更不曉得咋個說。
陳:那就當成龍門陣來擺。你隨便說。
侯:擺啥子呢?
陳:先從你們家的吃開始。俗話說,民以食為天,這個總記得吧。還有就是你吃過哪些苦?又嘗過哪些甜?
侯:農村裡頭,特別是我們山區,哪個沒吃過苦?老孃死的時候,我才10歲。又遇到“低標準”,公社搞食堂,把我們喊在一起,吃的是糠糠。我們屋頭人多,問題大。幸好老爹在大隊食堂採購糠啊、菜啊,有一點小好處,所以我們受的罪要少些。食堂不夠吃,我們就煮老屋種的紅苕藤子,一個人才一小瓢。老爹一個人拖一大家,怪不得我才讀過一年小學。在山區,像我們這個年紀,沒有文化的人要佔百分之七八十,多得很。我讀的小學,在山邊上一個地主的舊房子裡。那個時候讀書,家境好點的娃娃,還有一個飯糰團,我連玉麥饃饃都沒得一個,飽一頓餓一頓的。從小我記得的吃,差不多就只是糠、爛紅苕藤藤、石灰泡玉麥殼殼碾碎的澱粉,還有用磨子推來塞肚皮的枇杷樹皮皮。你沒有吃過,非常戳口。
陳:啥子時候好起來的呢?
侯:田地分到戶以後,承包的糧食打得多,填飽了肚皮,我就餵豬和雞鴨。鼻子底下這一畫自然一年比一年對得住。承包以前活路磨人不說,每個月才十幾元。現在安逸,隨便砍點竹子都要掙上百元。你就是耍到天黑,也沒得人過問。我每天干兩臺酒,連米飯都節約了。生產隊那些老人也一樣,單說我老爹,不要看他今年88歲,還在山上守著他的玉麥架老屋,捨不得搬下來住。但他會生活,過得比生產隊好多年輕人都滋潤,肉、蛋、糖,天天都有。他跟我過,吃的東西給他買上山去。大姐從城裡回來,要給他買吃的東西,女兒回山上老屋看牛,也要給他提點咬得動的。上邊老的比我們吃得好,下面小的也一樣。我們女兒基本上沒有吃過苦,她現在開館子,主要賣牛肉,好的年景要賣十幾頭牛,你說她還愁啥子吃。
陳:這種生活,已經與城裡區別不大,甚至有的城裡人還趕不上。
侯:是嘛。現在連豬肉也吃得少了。你看我們喂在田裡的鴨子,主要不是拿到市場賣的,想吃了,就宰一隻。還有就是,現在農民有了錢,特別是我們這裡“過事”的名堂多,修個龍門子要擺九碗(川西農村宴席稱“九大碗”,也簡稱為“酒碗”“九碗”),買部汽車要請客,過生日要操辦,兒女考上大學要慶賀,連打一眼灶也要吃吃喝喝。所以說,隔不了好久就有紅白喜事的九碗幹、油大拈。當然,吃人家要回禮。我們山區一般趕禮是一百元,遇到事多,一年光禮錢隨便咋說都要上千。我們兩個人在屋頭,一年就要用一萬好幾。二三十年前,農村沒有現在這些人情來往,最多是修房子、娶新人辦一下。吃得也簡單,墩子、肘子就算好的了。現在呢,雞鴨魚樣樣齊全。
陳:你先苦後甜哦。
侯:話是這樣說。但我30歲前吃的苦,今後死了,保證把兒孫他們跪慘。
陳:是不是說上世紀50-70年代,你是前三十年吃苦,從1980年到現在的後三十年享福? 。。
侯月平:山區農民的土地情結(2)
侯:我們農村,像我這個歲數,享福還說不上,要動不得了,才夠資格。不過我現在還算自在。
陳:你說的這個苦,不僅指嘴巴,更主要的是身體吧?
侯:是,我下田做活路的時間早。11歲在生產隊擔糞,歲數小,桶就不舀滿。擔起來東蕩西晃,到田頭剩下不到半桶。但要跟大人一樣算工分,擔一擔,大人四厘我也四厘,每天掙十幾分(一分為十厘)。20歲背玉麥包,一天四千斤,掙三十分,一元三角錢。天天背幾千斤,從早磨到黑;掰玉麥的時候,橫豎要整到深夜。田地分到戶之前,生產隊的活路特別多,不管冬天再冷,夏天太陽再大,都要幹。小端陽把秧子栽完,就栽紅苕,薅紅苕,然後掰玉麥,挖紅苕,然後點胡豆……一年到頭都在做,掙得又不多,把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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