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第2/4 頁)
我想那僅僅是巧合罷了。但有天晚上,在聖莫尼卡的一個演出場所,我們去看母親的一個朋友擊打斯巴克萊茲瓶子作法求雨時,我也看見他坐在我們後面四排。他一直都在設法引起我母親的注意。他向我擺手,我也朝他擺擺手,低低的,以免被她看見。
表演結束後,我想和他說話,但她把我迅速給拽了出去。“別慫恿他,”她噓聲說。
當他出現在《電影舞臺》年度出版晚會上時,我不得不承認他是在跟蹤她。晚會在緊臨公路的商業區的一個老酒店院子裡舉行。白日裡的暑氣開始消散。女人們穿著袒胸露背的晚裝,我母親一襲白色絲綢長裙,像一隻蠶蛾。我擠過人群走到冷盆桌前,飛快地往手提包裡裝滿我認為幾小時不會解凍的食物——蟹爪,筍尖,鹹肉夾肝。巴里也在那兒,往盤子裡堆大蝦。他看見了我,眼睛立即掃過人群尋找我母親。她在我身後,飲著白葡萄酒,和圖片編輯邁爾斯聊天。邁爾斯是個瘦瘦的、下巴上鬍子拉茬的英國人,手指被尼古丁染黃了。她還沒有看見巴里。他開始擠過人群向她走去。我緊跟在他後面。
“英格里德,”巴里說,插進她的兩人圈子。“我一直在找你。”他微笑著。她的眼睛殘酷地掠過他那歪到一邊的芥末色領帶,他那敞到腹部紐扣處的褐色襯衫,他那參差不齊的牙齒,以及他那胖手上的大蝦。我能聽見瑞典冰冷寒風的呼嘯,但他似乎並沒有感到寒冷。
“我一直在想著你,”他說,靠得更近了。
“我倒寧願你別這樣,”她說。
“你會改變對我的看法的,”他說。他把手指放到鼻子旁邊,朝我眨眨眼,然後向另一群人走去,抬臂摟住一個漂亮姑娘,吻著她的玉頸。我母親轉過身去。那個吻是與她的一切信念相違背的。在她的世界裡,那永遠不可能發生。
“你認識巴里?”邁爾斯問道。
“誰?”我母親說。
那天夜裡,她無法入睡。我們下樓去公寓游泳池,在本地看到的星座——蟹爪座,大蝦座——的星光下靜靜地、一圈一圈慢慢地遊著。
我母親彎腰伏向製圖桌,不用尺子就刻出長而優雅的銅模。“這是禪宗,”她說。“沒有瑕疵,沒有片刻的猶豫。通往天恩的一扇窗戶。”她看上去真的很高興。當她拼版很順手時,有時候她會很開心,會忘了她身在何處,忘了她為什麼在那裡,過去曾到過哪裡,以及她願意去哪裡,會什麼事情都忘了,只記得徒手劃一條優美直線的天賦,那是一種和她寫出一條優美短語時感到的同樣純美的喜悅。
但那時我看見了她沒有看見的東西,羊人走進了製作室。我不想成為破壞她享受天恩時刻的人,便繼續用本戴點和尺寸不對的《向孟買致敬!》攝影劇照做我的中國樹。當我抬眼掃視時,他看著我,把手指放在唇上,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身後,拍拍她的肩膀。她的刀劃過版面。她一個急轉身,我以為她會用刀去劃他,但是,他給她看的一樣東西使她沒有這樣做。那是他放到她桌子上的一個小信封。
“送給你和你女兒,”他說。
她開啟信封,拿出兩張藍白相間的票來。她看票時的沉默使我感到驚訝。她凝視著票子,然後又看看他,將薩克託小刀鋒利的刀尖戳在書桌的橡膠表面上,飛鏢似的扎住了片刻,然後她將刀拔了出來。
“只聽音樂會,”她說。“不去吃飯,不去跳舞。”
“贊成,”他說,但我看得出他其實並不相信她的話。他還不瞭解她。
那是在藝術博物館舉行的一次木琴音樂會。現在我知道她接受邀請的原因了。惟一使我疑惑的是,他是如何確切地知道向她提出正合她心意的事情,她從來不會拒絕的事情。他躲在我們公寓外面的白夾竹桃樹上聽到的?與她的朋友交談時知道的?還是賄賂了什麼人打聽到的?
白夾竹桃(6)
那天晚上又燥又熱,我和母親在博物館前廳等他。一切都在熱浪中變成了靜電。我梳了梳頭髮,看看髮梢會不會冒火花。
無奈地等待著,我母親的胳膊和手急促地輕輕揮動著。“遲到。真卑鄙。我早該料到的。他大概正和其他羊在哪塊地裡發情呢。這使我想起了永遠不要和四腳動物制定計劃。”
她儘管有時間換衣服,但仍然穿著工作服。這是一個暗示,向他表明這不是一次真正的約會,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在我們周圍,穿著華麗絲綢夏裝,散發著昂貴香水味的女人用挑剔的眼光瞧著她。男人們欣賞她,朝她微笑著,注視著。她也回望著他們,藍眼睛冒火,直看得他們開始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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