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第3/4 頁)
進來時仍會緊張起來;有人尿溼了褲子,瞧著尿順褲管流到黑色的低幫鞋上。不久他們就會克服這種緊張,敲那該死的牢門反擊,拼命控制住中學男孩式的眼淚,拼命給自己壯膽。如果他們想活下去的話,這是惟一辦法。
入夜,牢房像洞窟一般黑暗,只是偶爾有怪影在這兒或那兒晃動。這天晚上,一場暴風雨在這一地區肆虐。一記霹靂挾著閃電凌空炸響,電光透過門上小窗的樹脂玻璃射進囚室。窗玻璃外是繃得緊緊的蜂巢狀的鐵絲防護網,每一次驚雷炸響,囚室裡對著小窗的牆上都會映出鐵絲網的圖案。
每當這種電光透進來,囚犯們的臉就會從黑暗中浮現出來,好像他們剛剛突然浮出水面。和其他囚室裡的犯人不一樣,他獨自一人坐著,想著,對周圍的人視而不見。別的犯人都害怕他,甚至武裝的看守們也是如此,因為他屬於那種給人帶來威脅的人。如果他從別的犯人面前走過,那些原本冷酷、暴烈的強人也會迅速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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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叫魯弗斯·哈姆斯,他在傑克遜堡軍事監獄有“毀滅者”的名聲:要是你襲擊他,他會讓你肝腦塗地。他從不率先動手,但他永遠是勝利者。25年的監禁已讓此人付出了可觀的代價。像樹的年輪一樣,哈姆斯面板上車轍似的一道道傷疤,骨骼上一處處癒合不良的骨折,構成了他這段時間的編年史。然而,還有更為嚴重的損傷留在了他的大腦皮層裡,留在了他的人性深處:記憶、思想、愛、恨、恐懼,這一切都在腐蝕著他,與他作對。但最讓他難以忘記的,還是脊背頂端一個令人羞恥的烙鐵印。
不過,在這副碩大的身軀裡還留有巨大的能量,這一點在哈姆斯長長的、疤痕累累的雙臂上,在他結實的肩膀上顯而易見。甚至那粗壯的腰板也讓人感到一種非同尋常的力量。但哈姆斯仍是一棵染病的橡樹,已經走過了生長的盛期,一邊的根鬚已被扯掉,有些枝幹已經枯死或正在死去,修修剪剪已無法除去病根。他是一個活生生的矛盾體:他是一位紳士,尊重他人,虔信上帝,又是一個本性難移的冷血殺手。因此,看守和其他犯人都與他保持距離。他對此很滿意。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今天為止。哥哥給他帶來了東西。一包金子,一股熱望。一條離開此地的逃身之路。
又一道迅疾的閃電,映出他通紅的眼睛,好像被血染過似的,要是有人看到他神情嚴峻的黑臉上的淚痕,就會明白他兩眼紅腫的原因。閃電消失後,他小心翼翼地撫平那張信紙,注意不要弄出任何聲響,響聲會召來嗅覺靈敏的看守。燈已經滅了幾個小時,他對此無能為力。四分之一個世紀以來,他只有到黎明時分才能見到光明。不過,有沒有亮光關係不大。他已經讀過那份通知,每一個字他都爛熟於心。每一個音節都像一把鋒利的剃刀一樣將他刺穿。美國陸軍的徽章赫然印在信箋的上方。他對這個符號太熟悉了。在將近30年的時間裡,陸軍先是他的僱主,然後又是他的看守。
陸軍要求魯弗斯·哈姆斯,一個失敗的、被遺忘的越戰時代的二等兵提供資訊。詳細的資訊。哈姆斯無法提供的資訊。即使在黑暗中,他的手指也能摸索到正確的方位,他觸控著信裡一段文字,此前,那段文字首次勾起了所有這些年來在他心中飄搖的那些記憶的碎片。這些記憶的粒子為他驅走了無盡的噩夢,可是它們的核子卻似乎永遠遙不可及。第一次讀那封信時,哈姆斯的頭深深地埋在紙裡,好像要尋出隱藏在那些用打字機打出來的花體字的字裡行間的意義,解答他這個平凡人生活裡最大的難解之謎。今夜,那些紛亂的記憶碎片突然連綴起來,變成了穩定的、有條理的往事。他已把它牢記在心。
簡單的真相(2)
在讀陸軍的那份通知之前,他對25年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只有兩個清晰的記憶:那個小女孩,那場大雨。很像今晚,是一場暴風雨。那個女孩身材纖弱,鼻子像一個軟骨長成的花苞,臉上還沒有陽光、歲月或憂慮留下的皺紋,那雙凝神望著他的藍眼睛天真無邪,清純的眸子深處還透著對人生的憧憬。她的面板雪一樣地白,光潔無瑕,只有像花莖一樣嬌嫩的脖頸上,有點點紅色的掐痕。這些掐痕就出自二等兵魯弗斯?哈姆斯之手。此時,那雙手正抓著那張信箋,他的思緒又一次危險地、踉踉蹌蹌地衝進那幅圖景。
每當想起那個死去的女孩,他就要哭,不得不哭,忍不住,不過他是默默地哭的。他這樣做完全是有理由的。看守和囚犯們都是些禿鷹、鯊魚,它們能嗅出百萬公里之外的血腥和孱弱,發現捕獵的機會;他們從你眼睛的抽動、面板上毛孔的擴大,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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