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第1/4 頁)
他穿著或男或女的百家衣,穿著或大或小的百家鞋,經常在路上游蕩,見人永遠是笑容滿面。他最幸福的時候,當然是村裡有紅白喜事了。響著鞭炮或鑼鼓的地方,少不了他的身影。不過他不乞討,也不鬧事,只是遠遠地坐在階基上,看著人頭攢動的男女老少,臉上總是開心一刻。有人可憐他,會給他一些吃的。主家怕他添亂,也會拿一些肉塊或者米粑,打發他快走——這當然是他大快朵頤的良辰。
在梅峒某家的婚禮上,他舉止有些反常,吃完了肉塊和米粑還不走,得了一件舊運動衫還不走,只是慌慌地在地坪裡狂跑,發出嗚嗚嗚的叫聲,手裡搖著一把不知是哪裡撿來的破傘。
“你瘋什麼?”主家覺得他討厭,把他轟得遠一點。但他跑遠以後又折回來,依然狂跑亂叫。
大雨項刻即至,賀喜的客人們全部寸步難行。摩托車和小汽車一一陷在泥濘裡,或者阻在塌方的公路上。有人這才想起了笑花子不久前的吵鬧,還有他搖動破傘的動作——這傻子莫不是給大家報雨?
後來,有些人注意到,每次大雨到來之前,笑花子都會搖一把破傘,比氣象臺還靈。
火災也是他最先察覺的。臘月間的一天,他突然出現在村長家門口,手裡拿一枝松樹,在這裡撲打一下,在那裡撲打一下,不知是什麼意思。
“笑花子,給我家趕蚊子呵?”
他看了村長一眼,沒有停止自己的撲打。
“我家裡今天沒請客,沒肉飯給你吃!明白麼?”
他仍不吭聲,跑到屋後撲打去了。
村長知道這傢伙有點神通,不免心存疑惑,看看遠近四周,沒看到什麼動靜,但打消了外出進城的念頭。大概半個時辰以後,縣裡打來緊急電話,告知山北出現了火情,急需這邊組織人力砍出隔離帶,阻止山火蔓延。幸好這一天村長沒有外出,他開啟廣播器,一喊話,幾十個人就操著柴刀上了山,比較其它幾個鄉鎮的救火隊伍,是趕到現場最早的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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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笑大爺(2)
村長後來給笑花子買了兩個糖包子,對大家說:“你們以後不準喊他笑花子,要喊笑大爺,聽見沒有?不是靠了笑大爺,你們山上的樹都成了灰!”
村長又說:“以後你們都莫招惹他。”
從此,笑大爺祭奠動物更加有恃無恐,也更大張旗鼓了。他祭蛤蟆,直到蛤蟆臭;祭雞,直到雞臭。他還祭老鼠、烏鴉、菜花蛇、螞蝗乃到地蠶子,在這些亂七八糟的遺體面前額頭砸地咚咚響,傷心得滿臉笑容,甚至是惡狠狠的滿臉獰笑——這是悲傷扭曲了面孔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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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垃圾戶(1)
笑花子的父親叫雨秋,是村裡最窮的人,號稱垃圾戶,孤零零住在大山深處,方圓數里之內沒有鄰居。那裡原是塊墳山,以前屬於山那邊的陳氏。兩間破瓦房住著陳家的守墳人。後來陳家敗了,守墳人走了,破房久久地空著,便成了雨秋的窩。
去雨秋家看看不容易,需要爬幾座山,走到氣喘吁吁頭昏眼花,才有遠遠的一個屋角在樹林裡冒出。同行的村支部書記莫求說:“到了。”我以為是雨秋家到了。沒想到他是說老衛家到了,雨秋家還在老衛家後面的山上哩——他指了指雲霧中若隱若現的更高一座山,嚇得我腿發軟。
雨秋的房子算不上房子,一半已經坍塌,瓦礫間長出了青草。另一半也搖搖欲墜,靠幾根木頭斜頂著,如同一個病人前後左右支著五六根柺杖。一堵老牆佈滿菸灰,扭曲成一個球面,看上去只要客人一個噴嚏,氣流就可能把它捅破,然後是整堵牆嘩啦啦倒下來。小門裡一團寂黑,外人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讓瞳孔適應黑暗,看清黑暗中浮現出來的一切,比方說鍋裡的冷粥,比方說緊靠著床頭的鍋灶,還有潮溼牆角里的兩個瓦罐。抬頭看看,一條條瓦縫寬得可以見天。可以想象,這樣的屋頂一逢下雨就是篩子裝水,要是再碰上大風,房子完全可能一瞬間垮塌,把雨秋一家活埋,並且久久不為外人所知——這裡太偏了,太遠了,平時除了野豬和紅毛狗的光臨,除了嘰嘰喳喳的鳥音,幾乎不會有陌生腳步聲出現。
雨秋不算太懶,這從門前一些梯田裡的禾蔸可以看出來,從微風中的稻熟氣息可以嗅出來。但在餬口之外他還能有什麼盼頭呢?大兒子多年前失蹤。小兒子又是個呆傻,流落在山下從不回家。雨秋自己也只有一隻眼睛,幾乎落了個半殘,要想掙個發家致富,委實不易。
我們在這裡合計了一下,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