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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街道上,一隊隊學生、教員,乃至市民,手執三角旗、長條旗,結隊成片,圍聚著在激切地顧盼什麼。 徐特立毛澤東與小胖也鑽入人群,驟然間,四目大愕—— 一位顴骨稍突,身子微瘦,穿著樸拙長衫的人,滿臉忿激,執刀切斷指尖,用淌灑的熱血,在一幅白竹布請願書上重重寫上: 予斷指以送,籲請召開國會,速解國難! 徐特立 這位正是徐特立,字師陶,時年34。1906年至1919年先後在周南女校、長沙師範、湖南第一師範等校任教。後來成為中國無產階級革命家、教育家。 毛澤東大睜雙目,眼裡泛出深為震撼的淚光,徑自咀嚼著:“徐——特——立?!” 這是毛澤東與後來成為自己所敬重的老師的第一次相見,算得是歷史的機緣。徐特立等人的請願血書,送到了湖南巡撫餘誠格手中。這位巡撫大人一瞄見血色的字跡,不由得目光一跳,旋即便將目光掃向請願代表道:“我大清皇上,已命奕匡親王為總理大臣,重組內閣,《告示》已頒,你等不得再生事端。” 顯然,話語中夾帶著威脅。 餘誠格巡撫所謂的《告示》,其實張貼得滿街都是。令巡撫大人萬萬想不到的是張貼在衙門口、枯樹頭的大《告示》,居然被“大膽狂徒”扯掉了! 那還是一名學生,立在翹起的盤根上,揚臂一吼:“我們不要昏庸的皇親國戚,我們要還政於民!” “召開國會!” “還政於民!” 請願人潮,群情激昂。 冷不丁地不知從哪裡飛出一聲喝令,但見一名軍官已率著一隊府兵撲來。 “想造反?”巡防營統領黃忠浩拔槍一揚,“巡撫有令,造反者,抓!” “砰!”一聲訊號,虎視眈眈的清軍聞風而動,四下圍到。 請願隊伍,一時大亂。 “打倒賣國的清朝政府!”呼號一出,條子(傳單)滿天撒開。 人叢中的小胖大驚失色,拖過毛澤東就逃。毛澤東欲辨究竟,伸手接下飛舞的條子,一張,又一張。 “小同學,快走!”喊口號的中年漢子順勢塞給毛澤東一卷報紙。 “哎喲!媽呀,都抓人啦,你還?……快!”小胖又拖住毛澤東,奔回了學校。 進湘鄉駐省中學的這天,毛澤東怎麼也不會想到,在東山,抑或在自己家鄉韶山,哪裡會生出這種驚心動魄的風波來?太不可思議,太不平常了!這印象太深的刺激,第一次從心靈上可感可知地震撼了毛澤東。他需要靜一靜,需要想一想,需要理一理。 當天晚上,大寢室裡的室友們都已進入夢鄉。毛澤東俯臥在床上,就著門縫瀉入的一縷走廊燈光,貪婪地讀著一張張條子,震撼之下,也有一種共鳴。是呀,再不召開國會,再不傾聽民眾的呼聲,不顧民眾的死活,聽憑滿街、滿江的太陽旗、米字旗、星條旗得意地招搖,這國家還有不亡的嗎?想著、理著,他又對照起《民報》來……枕頭邊已盡是報紙與條子。 “又是孫中山!”毛澤東心神一提,目光碟桓在《民立報》上,飢渴地咀嚼著,宛如親睹—— 長鳴的警鐘聲裡,孫中山急切地號令著。 那是1895年,陸皓東謀襲廣州。失敗了。 陸皓東中彈倒下。 那是1900年,史堅如炸兩廣總督署。失敗了。 史堅如倒在血泊裡。 那是1907年,徐錫麟、秋瑾舉事安慶、紹興,事洩。失敗了。 兩人先後倒入汩汩血流之中。 那是1911年4月27日,黃興在廣州起義。再度失敗了。 在毛澤東眼門前,彷彿於漫漫血流之中,豎立起了一座“黃花崗72烈士”的墓碑…… 血染的墓碑漸漸又歸復作毛澤東神思中的孫中山,他彷彿親耳聆聽到了孫中山先生字字泣血的聲音:“血鍾一鳴,義旗四起,擁甲帶戈之鬥士遍於中國十餘省。” 他覺著孫中山先生與《盛世危言》作者鄭觀應很有些不一樣。他輕輕翻出他的“寶貝”——一疊不太起眼的小條子,上面有《世界英傑傳》中他所仰重的人物,如華盛頓、林肯、拿破崙、彼得大帝、葉卡特琳娜女皇、格萊斯頓、盧梭、孟德斯鳩等人的生平與事蹟。而此刻他找到的是鄭觀應,鄭觀應主張“借商以強國,借兵以衛國”,這雖不無道理,但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且不會把養育了五千年炎黃子孫的神州古國都等亡了嗎? 他懷疑起久所敬重的《盛世危言》來。 他跟孫中山先生有了更多一點的共鳴。 對毛澤東來說,他是第一次聽說孫中山這個人和同盟會,也是第一次知道革命黨人。他從心裡敬佩這些反清起義的志士、先驅! 他感悟到全國正處在第一次革命的前夜,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衝動! 大寢室裡,毛澤東的目光從《民立報》中緩緩抬起…… 一對靈澈的眸子,在幽思著、權衡著、決斷著……還是張貼新生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