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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孟雄說著就徑自往裡走,道童阻擋不住。來到傅山寮房,見傅山向隅而臥,身背朝外。戴孟雄走到床前坐下,問道:“傅山先生,您身子好些沒有?”
任戴孟雄如何說,傅山就像睡著了似的,半句話也不回答。戴孟雄忍住滿心羞惱,說:“戴某慚愧,我這監生功名都是捐來的,傅山先生自然是瞧不起。可我治縣卻是盡力,傅山先生應是有所耳聞。百姓自願捐建龍亭,把《聖諭十六條》刻在石碑上,用它來教化子孫萬代。我想這在古往今來都是沒有的事兒!我不算讀書人,咱山西老鄉陳廷敬大人算讀書人吧?您也知道,正是陳廷敬大人在皇上面前舉薦您。皇上可是思賢若渴啊!”
傅山仍絲紋不動睡著,只有風吹窗紙的聲音啪啪的響。這時,一個衙役慌忙進來說:“戴老爺,外頭來了頂八抬大轎,幾十個人,聽說是欽差!”
戴孟雄聞言驚駭,立馬起身,迎出山門。原來是陳廷敬到了陽曲,徑直上五峰觀來了。珍兒、劉景、馬明等隨行,另有轎伕、衙役若干。珍兒卻是男兒打扮,像個*公子。
陳廷敬掀開轎簾,戴孟雄跪地而拜:“陽曲知縣戴孟雄拜見欽差大人!”
陳廷敬問:“起來吧。你就是陽曲知縣戴孟雄?”
戴孟雄回道:“卑職正是!”
陳廷敬說:“我要獨自會晤傅山先生,你們都在外候著吧!”
陳廷敬獨自進了傅山寮房,拱手拜道:“晚生陳廷敬拜會傅山先生!”
傅山慢慢轉身,坐了起來,怒視著:“陳廷敬,你在害我!你要毀我一世清名!”
陳廷敬笑道:“皇上召試博學鴻詞,我是專門來請先生進京的。您我一別近二十年。這些年,朝廷做的事情,您也都看見了。”
傅山冷冷一笑:“我看見了!顧炎武蹲過監獄,黃宗羲被懸賞捉拿,我自己也被官府關押過!我都看見了!”
陳廷敬說:“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朝廷也要召顧炎武、黃宗羲他們應試博學鴻詞。”
傅山似乎不再生氣,話語平和些了,道:“清廷的算盤,天下有識之士看得很真切。剛入關時,他們想利用讀書人,便有那錢謙益等無恥之輩,背棄宗廟,甘當二臣。可是到了順治親政,自以為天下穩固了,就開始打壓讀書人。錢謙益等終究沒有落得好下場,自取其禍。如今清廷搞了快四十年了,皇上發現最不好對付的還是讀書人,又採取軟辦法,召試什麼博學鴻詞!我相信顧炎武、黃宗羲是不會聽信清廷鼓譟的!”
陳廷敬說:“傅山先生,晚生知道您同顧炎武交往頗深。顧炎武有幾句話,我十分贊同。他以為,亡國只是江山改姓易主,讀書人不必太看重了;重要的是亡天下,那就是道德淪喪,人如獸,人吃人。”
傅山道:“這些話貧道當然記得,二十年前你就拿這些話來遊說我。”
《大清相國》31(2)
陳廷敬說:“晚生矢志不改,還是想拿這些話來說服您。帝王之家籠絡人才,無可厚非。所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讀書人進入仕途,正好一展抱負,造福天下蒼生!”
傅山說:“我不知道在你陳廷敬眼裡,陽曲知縣戴孟雄算不算讀書人。他花錢買了個監生,又花錢捐了個知縣。他大肆鼓譟建什麼龍亭,對上粉飾太平,對下勒索百姓!”
陳廷敬道:“我這次回山西,正是兩樁事,一是敦請傅山先生進京應試博學鴻詞,二是查訪龍亭一事。”
傅山笑道:“皇上真是大方,為我這病老之軀,派個二品大員來!不敢當!”
陳廷敬說:“傅山先生,我因為反對建龍亭,已被降為四品官了。”
傅山聞言,心裡似有所動,卻不動聲色,冷眼打量陳廷敬的官服,原來真是四品了。陳廷敬的官聲,傅山早有所聞,心裡倒是敬重。只是進京一事,關乎名節,斷斷不可應允了。
五峰觀外,戴孟雄見天色已晚,甚是焦急。見珍兒從觀裡出來,戴孟雄上前問道:“這位爺,眼看著天快黑了,是否請欽差大人下山歇息?”
珍兒說:“戴老爺先回去吧,欽差大人說了,他就把五峰觀當行轅,不想住到別的地方去了。”
戴孟雄心裡犯難,卻不敢執意勸說,只好先下山去了。
當夜,陳廷敬同傅山相對傾談,天明方散。
第二日,陳廷敬用罷早餐,準備下山去。傅山送陳廷敬到山門外,說:“陳大人,咱倆說好了,您如果真能如實查清建龍亭的事,我就隨您去京城!”
陳廷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