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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吧!”
浣青扶著門,眼睛越睜越大,臉色越來越白,聽完了靖兒的一篇話,她有好一刻動也不動。然後,嘴一張,一口血就直噴了出來,身子搖搖欲墜,用手緊扶著門,她掙扎著,喘息著喊:“珮兒!珮兒!”珮兒一直站在旁邊,現在早就泣不成聲,奔過去,她扶著浣青,哭著叫:“小姐!小姐!”浣青掙挫著,用手一個勁兒的推珮兒,喉嚨裡幹噎著,眼裡卻沒有淚。啞著嗓子,她推著珮兒說:
“去!去!珮兒,把那一千兩銀子摔出去!去!去!珮兒!”
珮兒哭著,應著,身子卻不動。浣青一跺腳,厲聲的大喊:“珮兒!”珮兒慌忙答應著,過去要扔那銀子,可憐那麼重的包袱,她怎麼拿得動,她不禁哭倒在桌子旁邊。靖兒心一酸,再也熬不住,眼淚就也滾落了下來,哽塞的,他吞吞吐吐的說:
“姑……姑娘,你……你也別生氣,那銀子,你不要,我叫人抬走就是了。姑……姑娘,你也保重點兒,說不定……說不定以後還會有好日子呢!姑……姑娘,你……你……也別太傷心,奴才是吃人家飯,做人家事,也是沒辦法呵!”
靖兒吞吞吐吐的幾句話,原是想暗示浣青,自己是受少夫人的指使,但聽到浣青耳中,卻全然不是那樣一回事,似乎連靖兒都還有人心,那狄世謙卻薄倖至此!等待,等待,等待到的是這樣的結果!浣青急怒攻心,悲憤填膺,她喘著說:
“靖兒!你等一等!”奔進裡屋,她取出一塊白絹,咬破手指,滴血而書:
“東風惡,可憐吹夢渾無據,渾無據,山盟海誓盡成空句!相逢只當長相聚,誰期反被多情誤,多情誤,今番去也,再無回顧!”
寫完,她拿著這白絹,再走了出來,將白絹交給靖兒,她咬著牙說:“把這個拿去,交給你們少爺,告訴他,他既絕情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但是,我會記著的,記著這一筆帳!去吧!你們!抬著你們的銀子去吧!”
靖兒有口難言,含著淚,他和那兩個家人抬著銀子出來了。那兩個家人目睹這一幕,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只畏懼少夫人的威嚴,不敢多說什麼。靖兒收起了那塊白絹,央告著兩個家人說:“請別把這白絹的事告訴少夫人吧,留著它給少爺作個紀念吧,總算他們交往了一場。”
兩個家人嘆息著應允了。
這兒,浣青支走了靖兒,已力盡神疲,再也支援不住,就倒在床上了。珮兒撲在床邊,痛哭不已,浣青反而冷靜了下來,雙目定定的望著屋樑,她靜靜的說:
“珮兒,去找我媽來,我們重回蝶夢樓去!從今以後,不是天下男人玩我,而是我玩天下男人!”
一月以後,浣青在蝶夢樓重樹豔幟。同時,狄府的少夫人帶著靖兒和家下人等,也出發進京去了。
七在進京的路上,少夫人已嚴囑靖兒,進京後要對狄世謙如何如何稟報關於浣青的一切。少夫人的精明厲害,苛刻狠辣,原是整個狄府的家下人等都知道的,也都畏俱著的。以前上面還有老爺老夫人,而現在一進京,就完全是少夫人的天下了。靖兒焉敢不從,只得唯唯應著。可是,一路上,靖兒眼前浮起的,都是浣青那間棉絮紛飛的屋子,和驟聞事變後那張慘白的臉和火灼般的眼睛。靖兒懷裡所揣著的那張浣青的血書,像塊燒紅的烙鐵般燒灼著他,想起浣青所吐的鮮血,想起浣青的瘦骨支離,他暗自沉吟的想:
“她熬不過多久了。”於是,他覺得,自己也是參與謀殺她的兇手!於是,他懊惱,他慚愧,他恨自己在臨走前為何不冒險去蝶夢樓稟明真相!奴才,誰叫他是個奴才呢!而楊姑娘,那薄命的楊姑娘,誰叫她不生在大戶人家,名正言順的配給少爺呢?
現在,什麼都晚了,什麼都挽回不了了。
終於,大夥人馬抵達了京城,好一陣忙亂的見面迎接、問候、安頓和整理行李,安插下人。狄世謙看到來人中沒有浣青,心已經涼了一半,當著夫人的面,不好盤問靖兒,只不住用詢問的眼光看他,靖兒總是低著頭,滿面悲慼之色,他更不安了。而夫人亦步亦趨,他更不便盤問,直到夜深人靜,和少夫人關在房裡,少夫人才輕描淡寫的說:
“本想帶那個楊姑娘一起來的,叫靖兒尋訪了好久,她早就去了湖州,還是幹她那行,後來,等我們要進京的時候,她倒回杭州來了,依然在那個蝶夢樓裡,老爺氣得不得了,我們也只得罷了。到底青樓女子,是耐不住寂寞的。”
狄世謙半信半疑,私下叫來靖兒,也證實了夫人的話,他又恨又氣,又悲又憤,當著久別的夫人,也不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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