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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場,賀知章升遷得很慢。在中央部委工作了四十年之後,直到開元十三年,他才升到了禮部侍郎(相當於今宣傳部副部長)兼任集賢院學士,業餘時間主要陪太子讀書。這時期的皇帝唐明皇,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兄弟關係非常融洽的皇帝之一,好得天天在一起吃飯喝酒不說,還特意整了個大床大被子,到了晚上,兄弟幾個就親親熱熱地擠在一塊兒睡。開元十四年四月,唐明皇最疼愛的弟弟之一———岐王李範(就是杜甫“岐王宅裡尋常見”的那個岐王)死了,悲傷之下,明皇命令追認李範為“惠文太子”,把他的葬禮從親王級別提升到了太子級別。為給歧王辦葬禮,禮部欲挑選一批高幹子弟做“挽郎”。所謂挽郎,就是出喪時拉靈車的人,雖然要聞點死人的臭味,卻代表著某種榮耀。賀知章此時正擔任禮部侍郎,於是遴選挽郎的工作就由他擔綱了。在這個關鍵時刻,賀知章犯了一點小錯誤,他把跟自己關係好的官員的子弟們選了進來,沒有顧及到公平。這下可捅了馬蜂窩,那些不怕事的高幹子弟們氣勢洶洶地把賀知章辦公的禮部大院圍了個水洩不通,放出話來要把賀副部長揪出來海扁一通。禮部辦事人員趕緊把大門關上,但外面群情激憤,總得想法子平息事態吧?於是,賀知章在圍牆上搭了一個梯子,循梯登上圍牆,伸出頭來向各位高幹子弟解釋。好在賀副部長口才好,擺平這幾個高幹子弟還不算太難。可是積年建立起來的英名就這樣給毀了,就因為這件事兒,朝廷將他調任工部侍郎。雖然同是侍郎,可是禮部在六部中排行第三,工部卻叨陪末座,兩者之間相差半個品級。所以,這也算貶官吧。不久以後,賀知章更是調任名頭嚇人卻無所事事的太子賓客,兼任秘書監。
賀知章:愈老愈真的老頑童(2)
大唐的宰相們還是比較知人善任的,像賀知章這樣有文才、有口才而實際辦事能力一般的人,讓他當教授或者做個顧問一類的官職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賀知章的太子賓客一做就是十多年,他自己也樂於拿著朝廷的高薪而不用朝九晚五地上下班。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開始了自己的老頑童生涯。史書說他“晚年尤加縱誕,無復禮度”,也就是故意做些有違禮教的事兒來驚世駭俗。子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老頑童賀知章是有學問的人,而且在官場歷練久了,當然能做到“從心所欲”。也就是知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再說直白點就是“呂端大事不糊塗”,只要在大的方面拿捏準了,枝節問題可以適當玩點小花樣,標新而不立異。
賀知章玩的花樣,用一個字來概括,那就是“狂”。他的號便叫“四明狂客”,公然以“狂”自詡。當然,他的“狂”是佯狂,是恃才而狂。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包何老師對這句話的解釋是:“狂者進取於善道,狷者守節無為。”看官們請注意,按包老師的說法,“狂”是要“進取於善道”的,不然就白“狂”了,就要被列入打擊物件裡去。賀知章之“狂”,就是要用一種特別的方式來成就自己的“善道”。“金龜換酒”便是賀知章之“狂”的一個最好註腳。相傳天寶初年李白來到長安,在一間酒樓裡與賀老前輩相遇了。李白先是拿出自己寫的《烏棲曲》 給賀老看,賀老看罷,贊曰:“此詩可以泣鬼神矣。”李白心裡想,這篇都能“泣鬼神”,俺其他的作品還不讓玉皇大帝哭成淚人兒啊?於是從詩袋裡取出了自己最得意的《蜀道難》。賀知章讀罷,激動得無以言述,長嘆道:“凡人哪裡就能寫出這樣的詩來呢?小李啊,你肯定是天上的文曲星遇謫下凡!”於是他把李白喚作“謫仙人”,並且鄭重宣告:這頓飯我老賀請了。可是賀老一掏腰包,發現沒帶銀子,只得解下腰間皇帝御賜的金龜換酒,與李白大醉而歸。您看,賀老是朝廷三品命官,在一間小酒館裡吃飯,就是吃霸王餐都算是給老闆天大的面子呀。可是賀老要“進取於善道”———隆重推介詩壇新人,而且又不想以官欺民,所以才把御賜的金龜拿來換酒。御賜的金龜當然重要,一般人捨得命也捨不得它,可是賀老卻將它拿出來換酒,這才能真正見出詩壇老前輩對後學的無比關懷。賒賬當然也可以,可是這樣就俗了,完全沒有“狂”的勁道。
老頑童賀知章是著名書法家,還喜歡跟另一位著名書法家張瘋子張旭一起走街串巷,遇到雪白的牆壁,就拿出筆來塗鴉,寫的字還被人當寶供著。這也是“狂”的一種,一般人不敢做、不能做的,他敢、他能,這樣就使他跟一般人區別開來了。喝酒,使賀老“狂”得更可愛。杜甫作 《飲中八仙歌》,第一個出場的酒仙便是賀老。“知章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