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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痛就莫要吃肉。他走時還給我留下幾片藥。
衛生兵剛一轉身我就把那幾片藥一口吞下去,滿滿盛了一碗牛肉。那時候打仗,哪一頓都可能是最後一餐了,所以有句話叫:“喝飽了不想家,吃飽了不怕死。”誰不想死也落個飽死鬼?
日軍來了。最初只聽見槍子在頭頂上嗖嗖地飛,迫擊炮彈遠一聲近一聲地炸,不見人。我趴在戰壕裡瞪大眼睛找目標,同時等待命令。
我身邊是一個剛補充上來的弟兄,雖是新兵卻有二十六七了,是當地人。他趴在戰壕邊沿,臉色慘白,嘴唇發紫,渾身打顫。我說,不打緊,誰也不是天生當兵的材料,打幾仗就好了。
“第一仗,打哆嗦;第二仗,木腦殼(發呆的意思);第三仗,壯壯膽子抓俘虜;第四仗,打仗不誤講老婆。”
老一套,日軍擺好陣勢之後,先是迫擊炮朝陣地上轟,沒有重炮就不怕了。我們連的工事損失不大,沒有人員傷亡。接著是端著槍往上衝。煙塵之中就能看見日軍的模樣了。
在日軍兩邊和身後都是我們的人,日軍只能從我們的防線向西塘方向突圍,正撞在我們的槍口上了。
規定由連長黃偉指揮機槍首先射擊,步槍以此為號再一齊射擊。鬼子兵由遠至近衝過來,都是跑著,跑得飛快。我瞄上一個正對著我的端機槍、光著上身、頭上扎條白布的鬼子機槍手,耳朵聽著連裡的機槍響。
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了!我的心怦怦跳,那個日軍機槍手看得清清楚楚,壯得像頭牛,一身硬肉。我心裡慌了,那個鬼子好像盯著我的眼睛,好像再跑幾步就要踩著我的槍桿子了!
這時候聽到黃連長變了腔的喊聲:“打打打!媽了個×!”事後才知道連長帶的那挺機槍壞了。
連長為了讓全連聽見射擊命令,從掩體中站起身來,在下達完那聲口令後,還沒有來得及臥倒,脖子被日軍機槍打中兩彈,當時就犧牲了。
連長黃偉是河南人,黃埔畢業。據說吹一口好笛子,但我從沒聽見過。
連長犧牲後,副連長劉某(忘記了名字,只記得一個排長曾說過他的外號叫“三驢”,不知為什麼這麼叫)脫下外衣蒙上他的頭讓擔架兵將他抬下陣地。在全連打退日軍一次進攻的間隙,副連長讓全連脫帽,他帶頭大喊“為黃連長報仇”,一連三遍。
抬連長的擔架經過我身後時,我看見血順著衣服往下滴,傳令兵大哭,我也落了淚。
副連長接替指揮,但是在這場戰鬥結束之前,他突然失蹤了。
在連長下達射擊命令時,我不由自主地歪頭向連長喊聲的方向看了一眼,因為原先規定是機槍為號。回頭來再找那個日本機槍手,已經找不到了,我冒險伸頭一看,見他跑到左側,我緊忙構成瞄準線咬住他,正要射擊,見他一頭栽倒,血立即染紅了頭上的白布條。我暗罵一聲,再尋找目標時,日軍已經衝上來,我們急忙投手榴彈。手榴彈在離陣地二三十米的地方爆炸,土和石子翻到陣地上。我看到有十幾個日本兵竟然繼續往前跑,聽得見他們大叫的聲音,離陣地也就是十幾步了。
中日兩軍激戰大雲山,薛嶽不知道阿南惟幾的醉翁之意(4)
我腦子一下就亂了,心裡想:怎麼鬼子不怕手榴彈了呢?這麼多年了也不用瞞你,那會突然就想扔下槍跑。但這時候6班長竇榮仁端起機槍大叫著站出陣地掃射,這股日軍倒下幾個,剩下的往回跑,往回跑時又被弟兄們打倒幾個。
竇榮仁是我們全連這一戰中惟一立功的,就憑這一下子,沒人不佩服。
日軍暫時退回去準備再次進攻,槍聲稀落下來,擔架兵在我身後不斷線地走,我不敢回頭看。
在補充彈藥時,我忽然看見四五米遠處那個新兵頭歪在槍的一旁,我嚇了一跳,急忙過去看他。
走過他身邊,沒見槍傷先聽到打鼾聲。我朝屁股就是兩腳,他驚醒過來,手擦著口水問:“怎麼了?怎麼了?”
我想起有一個犧牲的老兵生前曾對我說過“戰場四大奇”,新兵尿褲子常見,但打著仗真能睡著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戰場四大奇”:有屎屙不出,無尿拉(即尿的意思)一褲,中彈不覺痛,打仗打呼嚕。
不多時,敵機十幾架來轟炸,炸得好慘!全連犧牲十幾人,負傷十幾人。劉副連長一個個掩體走,對誰都說:“好兄弟,堅持住,有部隊增援我們,打好了給你立功。”
日軍又衝上來了,比上次還兇猛,隊形排得很密,我們儘量沉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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