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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天倫壓抑著滿腔的激憤說:“我想……這大運河需要我,這漕運碼頭需要我,還有……甘兄,令尊大人可是難得的好官啊,是將要名垂青史的大英雄,你……你可不能毀他呀?”
甘瑞一下愣住了:“陳兄,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了?”
陳天倫不客氣地說:“這還用我說嗎?如果我要是把‘盈’字號軍糧經紀賣給他馬長山,剩下的事情不都是你去做嗎?你做這些事敢求令尊大人嗎?如果不求令尊大人,你求誰呢?你求誰還不是打著令尊大人的旗號?”
甘瑞氣怒了:“陳天倫,你怎麼不識好歹呢?我甘瑞要做什麼,想怎麼做,礙你蛋疼了,你管得著嗎?”
陳天倫說:“我是管不著,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不參加今年的大比了,我要繼續當我的軍糧經紀,‘盈’字號軍糧經紀。”
甘瑞問:“為什麼?”
陳天倫含著眼淚說:“我……只想為大清國多收幾粒乾淨的糧食,也為……為了不讓別人玷汙鐵麟大人的清白。”
陳天倫說完這句話,匆忙地向甘瑞作了個揖,說了聲“恕不奉陪”便怒氣衝衝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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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日修跟夏雨軒也在一起喝酒。他們不是在酒店,而是在九棵樹牡丹亭客棧裡。
還是當年那個小院,還是院裡那個栽種著牡丹的小涼亭。春氣未來,草木未萌,院子裡還是光禿禿、冷清清的。小屋裡卻是熱氣騰騰,他們在吃著羊肉火鍋。
今天上午,夏雨軒辦完了公事,突然來了興致,想到當年他落難的那個牡丹亭客棧看一看。去牡丹亭,必然要約上陳日修。那也是陳日修當年救他命的地方,要不是上蒼讓他遇見了陳日修,他的屍骨早就朽爛如泥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記起來了,他還欠著陳日修一個債。這個債像一扇磨盤一樣壓在他的身上,使他想起來就喘不過氣來。這就是他要到鐵麟面前替陳日修說情,讓他接替兒子陳天倫“盈”字號軍糧經紀。
這在官場上,實在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可這件小事,卻讓夏雨軒為了難。夏雨軒雖然做了十來年的官,卻依然是書生意氣。苦寒家庭出身的讀書人天生一副傲骨,夏雨軒又是個性格內向極好臉面的人,再加上帶著點兒酸氣的清高,使他很難開口求人。他常說,上山擒虎易,開口求人難。他所說的難不是難辦的難,而是難以舍下臉面的難。夏雨軒是這樣一個人,而鐵麟呢,又似乎是鐵面無私,不苟言笑。他們認識很長時間了,也稱得上是朋友。可是鐵麟這個朋友與陳日修這個朋友卻完全不同。跟鐵麟之間好像更多的是互相尊重,甚至互相信任,可是很難溝通心靈。跟陳日修則不然了,兩個人都是性情中人,可以做到無話不說。在官場上,交個同事的朋友不難,難的是交個過心的朋友。
不過,這件事再難也得辦。這要是夏雨軒自己的事,他肯定就算了,不會去找鐵麟碰釘子的。陳日修的事就不同了,自己的事可以不辦,陳日修的事不能不辦。眼看就要冬去春來了,估計鐵麟又快到通州的倉場總督衙門來辦公了。這件事迫在眉睫,需要好好跟陳日修商量一下。
炭火燒得很旺,銅鍋裡的湯滾滾沸騰著。土炕也燒得暖暖的,兩個人隔著一張小桌坐著,中間蒸騰著濃濃的熱氣,將兩個人的面目都籠罩得模糊起來。
夏雨軒一直在斟酌著怎麼跟陳日修扯起這個話題。說實在的,時至今日,陳家父子也沒有正式向他夏雨軒提出要求。要是一般關係,夏雨軒才不會主動提出來呢。但是事關陳家的利益,他就不能裝傻了。事情明明擺在這兒,還用得著人家開口求你嗎?
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就先扯閒篇。夏雨軒端著酒杯,感慨萬分地說:“陳兄,你信不信命?你信不信緣分?反正我信。”
陳日修看著夏雨軒,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一時沒有回答。
夏雨軒繼續說:“天下道路如網,何止億萬斯條,我為什麼偏偏選擇了這條路?天下客舍如林,何止億萬斯家,我為什麼偏偏進了這一家?天下人海茫茫,何止億萬斯個,我為什麼偏偏遇上了你?”
陳日修明白了,說:“世界上的事嘛,都是千巧萬巧,湊成了一個不巧;當然,也有時候是千不巧萬不巧湊成了一個巧。”
夏雨軒說:“這巧與不巧,你說是不是命?”
陳日修說:“可以這麼說,有命便有運,命乃天道,運乃天道之行。”
夏雨軒說:“如此說來,每一個人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經被命運規定好了的,猶如水之有河,車之有轍,我們只要按